我从来不知道这个王朝原来还有那么多的无奈。我曾经在巫灵谷中的藏书窟里，偷偷地翻阅过那些记载着外面世界王朝兴衰的典籍，但是看到的无非是战乱或盛世，而像这样皇家的勾心斗角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到了最后，无论我怎么套话，佟娘都不肯再多说一句。我只是从她透露的信息中猜到了几分隐情，但是也不敢妄下定论。
我百无聊赖地修剪这桌面上那小小的盆栽，叹息着这世态炎凉和皇家的水深似海。对面的窗户突然打开，冷宴胥那娇俏的脸蛋在阳光下暴露无遗，看得我心里“咯噔”顿了一下。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后面？冷宴胥一抬眸也看到了我，她冲我一笑，眼中全是骄傲与精明。不对，似乎还有一丝狡黠与顽皮，给人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视觉感。
我正准备细细琢磨她的眼神时，对面的窗户已然关上，我只能叹惋刚刚没认真地与她四目相对。然而，没惋惜多久，我的房门就被敲响。
我以为是佟娘派人把跳舞要用的服装和首饰给送来了，也没多想就开了门。但一抬头，却是冷宴胥。
冷宴胥眉眼含笑，问：“不欢迎？”
我摇摇头，调皮地一笑：“当然不是！我这啊，永远欢迎美人。”说罢，便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冷宴胥倒也是不客气，优雅大方地提起裙摆走进来，也不正眼看我，说：“小丫头倒是口齿伶俐，难怪深受佟娘喜爱，也难怪她舍不得让你接客，愣是要把你留着代替我献给圣上。”
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刺，不痛不痒地说：“冷姑娘，你要是真想当什么皇上的女人，我也不和你抢。说实在的，佟娘只不过给我几日快活就要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我也挺替自己不值的。不如我们两想个辙，来一招偷梁换柱？”
冷宴胥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也不避讳。我说的本是实话，竟然她不相信我，那么我就让她相信好了。她浅笑道：“你倒是和那些女孩不一样。这天下多少如花女子都盼着终有一日能飞上枝头当那凤凰呢。”
“麻雀变凤凰？”我想起昨日佟娘对我的诱导，不禁笑出了声，“皇宫里的凤凰就算再好看恐怕也终日惶惶不安吧，还不如当只麻雀自在。况且当麻雀不好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可别忘了，如今宫中已经有只凤凰了——如今母仪天下的朱皇后贤良淑德，我又何必去与她争这个宠？”
“那你就不好奇皇上的模样和皇宫的装潢？”冷宴胥收起了怀疑的目光，反客为主，侧卧在贵妃榻上。
我看她也不拘谨，于是盘腿坐在地上，说：“虽然表面说着皇上是来微服私访，实则另有所图吧，不然他怎么会在食楼大摆宴席呢？到了那时，想见皇上一面恐怕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吧？至于皇宫，不过是座富丽堂皇的鸟笼罢了，就算再好看，那还能敌得过这世上的大好河山？”
冷宴胥似笑非笑：“看来佟娘这回是眼拙了，愣是找了你这么个不受束缚的女子，规矩都没学到位。但是，你说的好，这皇宫就是座富丽堂皇的鸟笼！可是我却偏偏要进去，不进去我不甘心啊。”
“所以你今日来找我的目的是让我同意你来跳那支舞是吗？”我看到冷宴胥眼中的悲戚与不甘，心头不由说得一紧。
她大概是注意到了我试探的眼神，垂眸说：“本来我就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带着任务进宫的；而我，是带着恨。在我们的计划内，我本是不用献舞的，但是佟娘不知情，就把我安排上去了。我正想着该怎么找借口推脱了，你就出现了。本来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改变注意了。我要跳那支舞，而你也就从垫脚石变成了绊脚石，所以，宴会那天，你最好不要出现，懂？”
我从来没想到冷宴胥竟会解释她为什么非要跳这舞，但是她这么一说，透露的信息也太丰富了吧。我们？是谁？佟娘口中的那个公子？佟娘不是他心腹吗？怎么……而恨，又是为什么呢？
冷宴胥见我低头沉默不语，大概是以为我不同意了吧。她眯着好看的凤眼，说：“公子那边，我自有交代，你大可不必担心。怎样，答应？”
“听你这语气，我不答应恐怕不行啊。”我歪着头说，“不过，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的？”
“这个你不必知道。”冷宴胥一口回绝。
我耸耸肩，无奈的说：“随意吧，你要跳就跳咯。”
“没有条件？”冷宴胥淡然地问，丝毫感情都没有，似乎我的一切回答都是在她预料之内。
我摇摇头，只见她说道：“真是个识时务的丫头。也罢，别让那皇宫毁了你这一身灵气。”
“就这样咯，那天我们都要蒙着面纱进去，你替换我吧。”我也懒得废话那么多，赶紧转移话题。
冷宴胥摇摇头，说：“以佟娘的谨慎，她一定在演出前去你的房间反复叮嘱你别出岔子，要是发现我们两闹这一出，到时她若动起怒来，恐怕我也没得机会了。所以，到时候我会换下一个伴舞的舞女，等佟娘一离开你的房间，我们就调换。”
“那也好，反正伴个舞我也会，就这样吧。”我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但我绝不是有意赶走她，而是我的神智刚刚突然有些恍惚，现在头有点晕。
“嗯。”冷宴胥倒也是个听得懂话的角色，也不矫情起身朝门外就走。但她真没想到，我竟连送都不送送她。那也是，好好一个入宫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飞了，不管嘴上说得多轻巧，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吧。想到这里，冷宴胥不禁露出一抹嘲讽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