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沉睡了多久,一醒来就置身于一个木桶之内,浸在洒满花瓣的热水之中。
看了看四周,尽是纱幔。木桶旁的椅子上倒是有一套青绿色罗裙,罗裙上是一双绣花鞋。
我起身,出了浴桶,穿上它。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到了主卧室,这里是空阔的,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橱、一个梳妆台还有一副桌椅、一套茶具、一个香炉,就只有那贵妃榻了。
不用再看,我也知道这屋子里除了我是没有人的。我朝梳妆台走去,桌上精致的小盒子里装满了粉末,小抽屉里全是首饰。我一抬头就瞟到了那铜镜。发丝垂落不施任何脂粉的自己穿上这套色彩鲜艳的衣裙倒也是惹眼。出谷那么久,我也是第一次穿谷外的衣服。之前换洗的衣物,都是我让沈七帮我照着巫灵谷的服饰来做的。
因为出谷时身上所有的首饰都不翼而飞了,所以在延乐城这几天我都是散着长发,用帽子一盖就出客栈的。如今看到这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首饰,甚是手痒,想为自己梳头。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坐在凳子上,拿起木梳,摆弄着自己的长发。我梳的是巫灵族女孩的发编,初到鞅国虽然看过很多不同的发髻,但是还不会梳呢。
“呀!”一个女声十分尖锐。我应声望去,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站在我身后。闻着她身上的气味,大概是那天和那男子对话的佟娘。
她那双狐狸眼眯了起来,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姑娘你别怕,我呀是这醉春风的佟娘。”
“嗯。”我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小丫头你会什么乐器呀?会跳舞吗?”佟娘倒是自来熟,搬了张凳子,坐到我身旁。
我看着她眼含笑意的双眸,说:“我会跳舞。”
她偏头娇媚一笑,甚是风情万种。佟娘是个利欲熏心的人,她爱钱,更懂怎么弄到钱。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丫头你跳一段如何?”佟娘伸出手握着我搭在膝盖上的双手。
我歪着头,问:“你想用我赚钱?”
佟娘立刻收起了笑意,换成一副慵懒的样子,说:“小丫头挺机灵。你放心吧,像你这么棵摇钱树,我是不会让人给毁了的,你在我这只需要时刻保持漂亮。像你这张脸还有这气质是天下独有啊,不好好利用怪可惜了。”
“所以我只要跳舞?”我问。
“当然……”佟娘邪魅一笑,“不是。会喝酒吗?”
“酒量很好。”我如实回答。
佟娘放肆大笑,问:“喝得了几坛?”
“这个不好说。佟娘,你是要让我招徕客人吗?我不是鞅国女子,你确定他们没有异议?”我撑着头问。
佟娘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我知道你不是鞅国的人。可是这身打扮,像极了我国边城子民,伪装一下,他们看不出。”
“你去过鞅国边城?”我好奇地问。
佟娘起身华丽一转,挪动几步,倒在贵妃榻上,略带惋惜地说:“这鞅国大地之上有哪片土壤是我未曾踏足的?只不过是后来遇见了公子,休了那颗浪迹天涯的心,接手了这醉春风,从此便再无出过这延乐城。”
“你后悔吗?放弃世上那么多美景,只为一个人休心。”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佟娘大笑:“我以前也做过什么女侠梦,可那只是梦。等你遇到了一个令你动心的男子,世上再美的风花雪月也不如他的眸子;心中那颗想漂泊的心也将只想去他心里游荡不再去任何地方。”
“那你住进他心里了吗?”我继续问。
佟娘闭着眼睛摇摇头:“他心怀的是天下,容不下我这么个小女子的。”
“心宽到容得了天下,为何容不了你?要是这样,你还为他放弃自己的大好年华,这不是傻吗?”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这世上的男欢女爱,我在巫灵谷时也听说过不少,只不过我巫灵族人之间的爱就如那一杯杯桃花醉——不浓不淡、清澈如水。来到这谷外,倒是想看看这儿的情感,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只是少女,心中总有梦。
佟娘睁开眼,玉手抚上我的脸,指尖轻划过我的下巴,说:“丫头,你问的太多了。”
我一怔,发觉自己似乎戳到佟娘痛处了,刚想张口道歉,佟娘却回答:“当你心有所属,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是傻。但是你一定傻得乐意,就算不乐意,你也会去做。毕竟这一切傻事,都是为了让心里的那个人更好过。只要他好,我佟娘就算是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口中的‘公子’是谁。”我如实相告。
佟娘愣了一下,深深叹了一口气,只道一声:“他啊……”
正在她要说出那人是谁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慌张地说:“佟娘,不好了!骠骑将军带了人在楼下,说我们窝藏战犯,要我们交人!”
“骠骑将军?”佟娘起身快步走去,“这家伙怎么会来我醉春风要战犯。”
“骠骑将军?是谁啊?”我问那姑娘。
“你?是新来的吧?不像是我延乐城的人啊!你竟然不知道镖旗将军!我们鞅国就一位骠骑将军好吗?你竟然不知道蒙翎大将军!”那姑娘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后也跑了出去。
我倒是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当这鞅国仅有一位的骠骑大将军。恐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吧。带着好奇,我下楼去看看这将军的真面目。
“蒙将军,你要捉战犯恐怕是找错了地方吧!我醉春风只不过是烟花之地,窝藏战犯这种事怎么的也不会发生在这儿。”佟娘厉声道。
我在二楼藏身于柱子之后偷偷探出头,往下寻找着骠骑大将军的身影。底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看样子都应该是士兵。而站在佟娘对面手持长剑的家伙应该是他们的头头了吧。
我细看那人,一身冰冷盔甲,一张帅绝人寰的脸菱角分明。这分明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鞅国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应该不少吧,难道都比不上这么个弱冠少年?
“谁在上面?”蒙翎长剑一指,我一惊,碰到了脚边的花盆。
“出来!”蒙翎飞身而上,一把抓住我。
蒙翎眼中露着寒光,厉声问佟娘:“这是谁?在楼上鬼鬼祟祟的干嘛?”
佟娘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名字,自然是答不上来,只能无助的一个劲的皱眉。
“我,我叫巫怨。我是佟娘的远房亲戚,是从边城来的。”我壮着胆子回答他。
“边城?”蒙翎细细的打量着我,问佟娘,“她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佟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懂得随机应变。
“若你佟娘今日说的是假话,那他日我必平了你这醉春风!窝藏细作和窝藏战犯可是同等的罪!”蒙翎松开我。
佟娘仍是那般从容的模样:“竟然真相大白,那蒙将军就请回吧,别扰了我醉春风的生意。”
“哼。”蒙翎看了我一眼,下楼撤兵。
等他们走出了门口,我才飞身而下,问佟娘:“堂堂骠骑大将军怎么会来我们延乐城?找个战犯还找到了我们醉春风这?”
佟娘点着我的头,骂道:“你个死丫头,没事下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蒙翎就是看我们醉春风不顺眼,三天两天就来闹一闹。窝藏战犯,呵!这年头国泰民安,哪来的战犯?不过是来找茬的借口!仗着自己是骠骑大将军兵权在手就隔三差五来我们醉春风挑事,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啊!要不是你机灵,那么醉春风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不被你拖累死!”
此时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从楼上走下来,问:“佟娘什么事啊?”
“宴胥啊,你醒啦!没什么,就是蒙将军又来着坐了坐。”佟娘瞬间就换了副面孔,温柔地说。
“那这位是?”冷宴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这个呀,就是我的远房亲戚,巫怨。”既然我在所有人面前这么说,佟娘也不好当众再改口。
“嗯哼?看着装扮,是边城的子民吧。你会武功?”冷宴胥的脸上有些笑意。
我愣了一下,刚刚为了方便我直接飞了下来。在巫灵谷这种能力只要你有点灵力都可以做到的,算不上是什么武功吧。可是,在谷外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解释的,算了,武功就武功吧。
我硬着头皮说:“巫怨哪会什么武功,略知皮毛而已。”
“嗯哼,是吗?”冷宴胥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就不紧不慢地转身上楼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大气,一点也不像是这种地方出来的女子。我忽然意识到她的不简单,莫名的有一种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