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把身上的烟都抽尽了,发现烟盒里已经没烟了时,说:“我先带你们回去吧。”尹明月说“回去怎么办,我们是逃不开这个恶鬼了吗?”说着,手紧紧抱着丁坦的秘银,感受着那上面传来的温暖。
丁坦在回到车上不久,就把秘银给了尹明月。现在,他自己生死未卜,只希望能把眼下活下来的机会都给尹明月。握着秘银,尹明月感觉到温暖,可再温暖,刚才发生的也远远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她认定自己是必死无意了,可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都还蒙在鼓里。
丁坦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恶鬼会突然盯上他,不过从恶鬼两次看到丁坦举起秘银的眼神,很可能和他这个机缘巧合获得的宝贝有关。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李林。
李林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再次”碰到这样超现实的事情了,不过他脑子还是很清楚,对另外两个人说“那个鬼魂咱们暂时没有办法,不过不把警察被杀这事处理好,咱们谁都过不去这关。”
尹明月和丁坦相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丁坦很是头大,心里念叨:“本来前面的事,嫌疑算是差不多没了,可谁知后面冲动之下,砸死警察,即使是被附身的警察,这可真是非常严重的犯罪啊,恐怕我是要被抓进监狱了吧。”想到这,丁坦落寞地问李林,“李警官,你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了,那个警官身上真的有鬼魂啊,我把警察杀了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要进监狱了?”
李林摇摇头说:“袭警是最严重的犯罪行为了。刚才的事,你我如何跟别人说,别人也都不会相信的。。接下来咱们先不管那个恶鬼,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顺利的话,你也许不会因袭警被抓。接着又苦笑着说“不过看刚才的架势,可能你进监狱反而还安全一些。”
李林也感觉到恶鬼的目标是丁坦了,他知道自己也陷入了危险,但已经到自己头上了,怎么也要帮一把。
丁坦没有选择,问了问尹明月要不要同去,尹明月都快吓死了,只想回家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李林宽慰她,“你的父母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他们也不能保护你,你还是先跟着我们去吧。”尹明月忍住哭泣,点了点头。
李林开着车回市区,去找他当年的一个老领导寻求帮助。开着车,心里盘算,刚才被附身的警员,枪都不怕,竟被丁坦的那个银块砸死了,恐怕那个东西才是解开这谜团的关键啊。想到这,并没有点破,从后视镜看到,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一起抱着秘银。李林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年纪,本来应该去享受大好青春,现在竟遇到了这事,不禁摇了摇头。
一路还是无人说话,车开到李林的老领导家时,尹明月已经睡着了,丁坦是根本没心思睡了,他甚至想以后会不会还有睡安稳觉的日子。
李林下车敲门,门开了,一个60岁左右,看着很干练强悍的老人出现了,看到了李林,又看了看车里的两个人。李林沉默了一下,说老领导,我又遇到事了。。
老领导叹了口气,让李林叫上两个年轻人,进屋了。
老领导叫张峰,退休之前已经做到市局副局长,后来在一次查案时,受到了很大打击,就直接选择隐退了。那次案子,正是张峰牵头,李林查办的,过了很多年,李林再次****,看他脸上那神情,恐怕是同样的事情了。。
四个人坐到屋子里,谁都没开口。屋子里很冷清,张峰独身一人,很多屋子都没开灯,看到尹明月的眼神,站起来把屋子里的灯都开了。等全部角落都亮起来,尹明月才没那么害怕。
李林已经从丁坦和尹明月那里听明白了车祸之前的事,还有后面自己亲眼看到的事,都一股脑说给了张峰听。李林说到最危险的地方,尹明月还是会忍不住打哆嗦,只期盼这个张峰局长,了解全部的情况,或许他真是个世外高人,会点神仙法术,能化解这困厄。
张峰听的时候一声不吭,闷头抽烟,直到李林全部讲完了。张峰看着丁坦和尹明月说,“我和李林当初也碰到过这样的事,不过那件事应该已经永远结束了。你们这次遇到的事情,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我会尽力帮你们把被杀警员的事情摆平,可你们碰到的那个。。恶鬼,或者什么东西,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坦听了这话,心里大安,对张峰和李林当初遇到的事起了兴趣,想让张峰讲给他们。
张峰没有推辞,顿了顿说:“世间诸事,虚无缥缈,玄之又玄,你我只不过沧海一粟。有些事,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现在的认知,真的发生到你我头上,不论何种苦厄,有力则抗争,无力也只好顺其自然。”
几年前,警局响应市里号召,下基层查办案。负责某个乡的李林在活动期间,非常负责,每天都到村委会那里上岗,等待接受村民们咨询,解决纠纷。有天他在街上转悠,听到村里王晨家里传来哭喊和打闹声。李林已经想到是王晨和他老婆又打架了,或者说,王晨又在打他老婆了。
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事情到眼前了,他也不能不管。推开门,直接朝着屋里就去了。
王晨的老婆躺在地上哭,王晨站在屋中央,拿着断掉的凳子腿凶神恶煞,准备接着往下砸。李林一把制止住,“王大哥快冷静,有问题了两个人好好说,真动起手来打伤了嫂子你不是也得后悔吗?”李林知道这里农村观念非常陈旧,即使是丈夫的错,即使法律明令家暴违法,很多“老爷们”也还是觉得自己在家有着超然的地位,让他们对媳妇想打就打。
王晨并不听劝,还是准备下狠手打自己的媳妇。李林一看王晨丝毫不听自己的,渐渐怒气上涌,大喊“王晨,你再不住手,老子把你抓到局里去!”王晨听了反而骂起李林来“我们家的事用******你来管?”不打自己老婆了,站定瞪着李林。
李林二话不说,从背后拿起手铐就要拿人,他媳妇王芳看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拦着李林:“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别生气,我们夫妻拌嘴而已,是我的错,不赖他。打几下不疼,他这是第一次打我,您说了他以后不会了。”王晨不说话,转过头去。
李林叹口气,知道这种事自己没法真管,说了句“俩人好好过日子,相互多包涵,我先走了”,离开了王晨家。第二天来到村委会,听到村里老人说,王芳喝农药自杀了!
原来昨天李林走后,王晨怪王芳胳膊肘向外拐,又给了王芳非常狠的一顿打。又说王芳这辈子不顺,嫁给王晨后,王晨的父母不喜欢她,整天骂她懒,不干活。王晨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王芳其实是个非常老实,肯干的人,她从来不会反驳,只知道默默承受。她的所有希望,都是她两岁多的孩子,可那孩子,去年也高烧死了。
那时候王芳自己在家带孩子,王晨出去打牌,到半夜都没回来。孩子突然烧起来,王芳一个女人家,没主见,天气冷不敢抱着孩子出去,她把孩子放在家里,自己跑出去挨家挨户找王晨,找有车的。大半夜的谁也不愿意开门,王晨也没找到。等王芳回到家,孩子已经烧的迷糊了。最后找到人拉着王芳和孩子去医院,可孩子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没有抢救成功,就死了。
王晨第二天把王芳打得半死,脸打破了,胳膊骨折了,腿也差点被踢断,整个家都被砸烂了,王芳没做任何反抗,就是在那里哭。
李林听到这,心里沉重,后悔昨天没把事情制止住。可也知道,这事情他阻止的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世。可王芳的死还是和王晨有莫大的关系,他向自己的领导张峰请示,要把王晨抓起来关几天,小小惩罚一下。
张峰赶到村里,决定批准李林的提议。李林下了决心,准备第二天去王晨家拿人,不料当天晚上又出事了。
王晨的父亲,在王芳死后,突然发疯了,把整个家乱砸一通,狠狠打了王晨的妈妈一顿,最后一头撞向水缸,奄奄一息。老婆子直接傻掉了,没来得及叫救护车,老头就归西了。李林第二天去时,王晨正跪在地上哭,他妈妈大耳刮子猛扇,一边打一边骂“你个不长眼的畜生,娶了这么个黄鼠狼进门,害死我孙子,自己死了又来害死老头子,你也赶紧死去吧。”
李林听在场的老婆婆们说,王晨妈妈早晨一直在说,王芳附了老头子的身,事发时那张脸根本就是王芳的脸,老头儿砸东西,打人时候的说话习惯,动作习惯也都是王芳的样子,准是这黄鼠狼回来拉人了。
李林哪会信这些,他也放弃把王晨抓回去的想法了。自己回警局报道。可当天晚上,又出事了。
王晨的老妈,在当天晚上也疯了,据村里人说,她光着身子,健步如飞,骂着街冲进王晨的家里,见到了王晨就打,那麻利劲儿根本不是老人的动作。好事的人说,老婆子的脸也变成王芳了,可能真是王芳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老婆子当晚闹了一顿,躺到地上就睡着了。王晨也一直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直到第二天早晨张峰和李林进屋时,老婆子还躺在地上,王晨还在被窝里。
张峰上去就扶老人起来,却发现她身体沉得很,不像个干瘦老婆子。王晨听到声音出来了,看到是警察,就要发作。这时老婆子也醒了,看到李晨,上去就要打,张峰拉住她,老婆子被拉住,回身就要打。
转身那一刻,李林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都说那是王芳的脸。。因为那真就是王芳的脸。。老婆子说话了,声音语调也都是王芳,默然看了李林一眼说“警察同志,你是好人。”李林早已经吓傻了,坐到椅子里。老婆子,或者说王芳,对着两个警察说“我要报仇,为我自己和我的孩子,向这个家复仇”,说着,将张峰推开,张峰像是被一个壮汉撞了一下,直接飞到墙边。
老婆子走到王晨身边,王晨已经是不知所措了。老婆子一只手抓起王晨的领子,像提个小孩子一样,猛地向墙壁撞去。一下过去,王晨几乎晕了。
老婆子回过头,悲戚地看着张峰和李林,“我不想这样,可我死的好冤那。”,手臂又是一用力,王晨的头再次狠狠地撞到墙上。看王晨那样子,眼见是活不成了。老婆把王晨扔到地上,看着两个警察,哭了起来,一直在说“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又回头看了一眼将死的王晨,突然倒地。张峰赶过去扶起老婆子,发现她已经断气了。王晨稍后被送到医院,也抢救无效死了。
李林心惊胆战,当晚买了很多纸钱,想烧给王芳。可发现怎么也点不着。李林心里默念,“王芳你快走吧,你们一家的后事我会料理好,你别再回来了。”火光大起,纸钱一烧而光。
张峰事后听李林说了事情前因后果,内心混乱,再不愿做警察,选择退休了。李林还年轻,还想继续做警察,张峰动用了自己的老关系,将李林调到了别的科。
张峰说完,丁坦吃惊得下巴快掉了,尹明月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李林沉默不语。
张峰接着说,“鬼怪是否存在?我一直是个无神论者,可直到我亲眼目睹了,才对自己几十年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很多时候,你看不到,它却是真的存在,你看到了,也万万不能理解到底是为什么。在神鬼面前,我们终究是太渺小了。”
“我相信李林,看到了你们,也愿意相信你们。死去的警察,我会全力去摆平。至于你们说的那个东西,我老了,再没有勇气去了解,去面对了。你们虽然还年轻,但诸事不要太勉强,万事虚无缥缈,可每个人的命运,可能早已划定。”
三人沉默地离开张峰的家,在这浓浓的夜色里,没有人知道哪里能是他们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