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出奇的静，静得连那些白天烦躁的昆虫也没有了声响。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已经进帐入睡了。奔波了一天的骡马也闭上了眼睛，尽情的享受这安静的夜晚带给他们的安宁与闲适。皎洁的月光洒落了一地，到处一片惨白，放佛给这安静的夜空增添了几分神秘。刘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床来，披了件衣服，走出帐外，站在冷清的月光下发起了呆。“都好几年了，一切都变了!“刘渊自言自语到。“要是狼眼还在就好了，只可惜..“又是一阵叹息，从叹息中可以感觉到些许伤怀和无奈。或许是对世事的无奈吧，有些事情自己只能看着他发生，却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然后是无边无际的沉默，沉默的让人有些可怕。那种沉默放佛与这冷清，神秘的夜空融为一体。许久之后，他转身走入帐内，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了，谁的那么沉，那么累。
“刘渊，元达，你们快带领大家从西边进入沙漠。我来挡着他们。记住，一定要把族人安全带出去，不然我死不瞑目。你们快走啊，快走..。“到处是哭喊声，族人在晋军的屠杀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倒在血泊中..。“先生，先生“轻轻的叫声将刘渊从那个无比痛心的噩梦中拉了回来。都八年了，这个噩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进来吧“只见一个二十左右的丫环轻轻掀起门帘，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一双雪白的纤纤细手端着一个银白色的盆子，里面是半盆清水。“先生，先来洗洗吧，左贤王和崔老先生说过会儿来看你让我先过来给你打声招呼。“丫环将盆子慢慢放在桌子上，里面荡漾的清水照映着门外的太阳，看来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刘渊长吐了一口浊气，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流，然后慢慢走到水盆前面，将手伸入水中轻轻的洗了起来放佛在一点一点洗去他内心的惊恐。丫环将毛巾递给他，刘渊却发现丫环的嘴角已经乐开了花，两个大眼睛也因高兴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刘渊警惕了起来，这个丫环我好象在那里见过。刘渊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她，一边开始慢慢回忆了起来。行走江湖十几年，他尤其堤防这种笑，也非常反感这种笑。丫环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不免有些着急，急于想证明自己到底是谁，不然让他误会了去。突然一个激灵，有办法了，自己不是昨晚准备了拿手宝剑吗。“先生你还记得大都督府的丫环小月吗?这幅画还是你亲自送给我的了。我怕你日久生疏。记不得了我，特意给你带了过来。“只见小月从腰带间用手指头挟出来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放在桌子上，然后用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已经旧的发黄了，皱巴巴的，好象一触即破的样子，但上面的图案却非常清晰。是一只夜月狼的狼头。长长的獠牙显得非常凶残，尤其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气，目光聚成了一把无形的剑气。孤傲而霸气。刘渊的思维终于停留在特定的片断。“小月?你真的是小月?““先生，如假包换“小月积累已久的兴奋终于迸发了出来。瞬间的喜悦让刘渊想跳跃起来，给小月来个阔别重逢的拥抱，但无数的经历又让他恢复了平静，离离合合对他已经不再是那么重要了。一时刘渊不知道该说啥了。“这些年过得好吗?小月。“半天憋出了一句。心细的小月看出了他的心思，走了过去，看着那只狼头说先生你当年任五部大都督的时候经常教导我们说我们匈奴人是一只横扫沙漠的狼，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的去处，我们也永远不会在汉人的统治之下。因为草原雄鹰的心是野的，他迟早要飞的。你也不必太自责，那次族人迁徙被屠杀不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就不会有今天的左国城，我们匈奴人或许今天还在受汉人的欺负。“小月你不要说了，我的罪责这些年来我从没有忘记，要不是我玲儿和狼眼就不会死，要不是我，十几万族人就不会被惨杀。一切都是我的错“刘渊痛苦的将双手捂在了头上。“啊，先生，玲儿姑娘她没有死啊，不是你救了她吗?你还不知道吧，玲儿她双腿残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唉..。也是，先生要不是你救她，玲儿姑娘恐怕真的死在那些魔鬼的屠刀下了。““我?“刘渊一阵停顿，大脑中冒出了无数个问号，敲打着他的敏感神经。他内心反复的问自己这到底是咋回事，玲儿居然没有死。“是阿，玲儿姑娘她现在过得好吗?““他挺好的先生，她现在在崔老先生门下，帮老先生处理一下政务，闲时也听些老先生教导，就是一直对那场噩梦耿耿于怀，人也有些消瘦，你带领族人到达沙漠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我们，这些年一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狼眼也在那次屠杀中没有了音讯，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刘渊不敢相信的问到“狼眼再没有出现过?““没有先生，狼眼在的时候那些夜月狼总会围着狼眼，围着匈奴，天威护着匈奴。现在狼眼没有了音讯，狼群也散了，匈奴也在那次屠杀之后一蹶不振了。“
草原的天一般是好天气，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翩翩起舞的蝴蝶。一切的一切，美到了极致。躺在茵茵草场上面，呼吸着混杂了青草和新鲜泥土气息的空气。到处是虫鸣声，连绵不断的叫着，好像在争着向人们炫耀着自己动人的声音。那拴在木桩上的骡马已经站的不耐烦了，用那长而细的剑尾扫着身上的蚊虫。头摆来摇去。恨不得在这明媚的阳光下跑个痛快。小月拿过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刘渊换上，走出了帐外，刘渊顿时感觉精神了不少。他反复的纠正着衣服，一会儿让小月帮他紧紧腰带，一会儿又让摆摆衣襟。与其说衣服没有穿好更不如说此时他心里非常忐忑不安。当时负气出走，一别就是八年，他不敢想象这次见面是怎样一种情形。老师和刘大人会不会责怪他。刘渊双手紧握着，手心里渗出了密密的汗珠。眼睛望着悠闲的骏马，眼珠一动不动，目光空洞无神，又陷入了无限的深思。究竟自己做错了啥事，而今成了族人的罪人。八年前的那个夜晚，由于计划泄露，自己亲手把几十万族人带进了晋军的包围圈中。那血淋淋的屠杀场面至今还历历在目。他无时无刻不活在自责痛苦之中。老师的四个门徒之中自己是最出色的十几岁就担任了匈奴五部大都督。匈奴人的血统优点无一不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纵马杀敌，挽弓射箭，无一不是他所擅长的。克当年飒爽风流的少年王却丢下危难中的族人独自跑到中原区讨生活。是的，他投靠了CD王颖。或许族人认为它是贪图荣华富贵，抛弃了危难中的几十万亲嫡。可个中曲折只有他自己知道。要不是他平时低调，打仗勇猛。恐怕早已客死他乡了。中原人对匈奴是一种莫名的抵触，种种陷害，种种孤立。可天生野心十足的他就有愈战愈勇的魄力。每次打仗一柄弯刀在手，杀得敌人落荒而逃。憋了很久的野性瞬间的迸发。然而战功赫赫的他平时却非常低调，不自大，不好功。不久就被CD王颖盯上了，很快他就成了王颖的左右臂膀，可顺风顺水的他却接到了左贤王刘宣德密信，要他火速回族..。“先生，先生，你想啥了，快看，刘大人和崔老先生过来了“小月的提醒又将刘渊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猛然他感到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好像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远远看见刘大人和崔老先生迈着急切的步伐走了过来。几年不见他们老了很多，鬓角已经一片雪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走路也踉踉跄跄的有些不稳。他们本应安享晚年的，可他们不能，他们如果倒了几十万族人就没有了主心骨，更不要说复兴了这些年他们一直在苦苦撑着，即使撑的那样辛苦。“挛鞮，挛鞮，是你吗挛鞮。“崔老先生跑了过来，一把握住刘渊的手，后边刘大人也带着侍卫跑了过来。“孩子啊，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老师日夜在担心着你啊。“老先生握刘渊的手边的越来越紧，眼睫毛渗出了热气腾腾的小泪珠。刘渊定了定神，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弄得老先生和刘大人一阵错愕，老先生的手僵在半空中，刘渊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撑地，头重重的磕在了上面。久久才说道，老师，刘大人，刘渊有罪。刘渊不配承受你们这份重情。刘大人走了过来，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撑在他的肩上，目光直视着他，坚定地说“孩子，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才致使族人没有撤离成功，陷入了晋军的包围圈。是我授权你们四个孩子带领族人偷偷撤离，摆脱汉人的追捕。要说有罪，我这把老骨头才是罪魁祸首，现在我命令你治我的罪。““刘大人你别这么说。““啥都别说了孩子，我和崔先生一起看着你们四个孩子长大的，我了解你，这些年活在自责之中苦了你了孩子，别再折磨你自己了孩子。“崔老先生枯瘦的手抱着刘渊的头，叹息道“孩子，已经过去了，放下吧。我们还要向前看，族人还要复兴的阿。”两个最亲近的兄弟，一个胜过儿子的门徒，两代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是经历大劫难之后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对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的无比珍惜。久久不能松开。这个拥抱也象征着匈奴这个无比强大的民族的团结。这个民族的每个人都在为匈奴的复兴而做着自己的努力。良久之后，左贤王刘大人说；“刘渊，我们接到消息，中原已经大乱，群雄割据，晋王朝无力统辖各州，任凭他们兴风作浪。各州王之间勾心斗角，兄弟相残，父子相食。崔老先生近来分析时局，认为晋王朝摇摇欲坠。经我和老先生商量，认为匈奴复兴，如驱中原的时机到了。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是有兵无将，全靠我们几个老头子在这里支撑。但族人复兴是大事，得从长计议。我们几个恐怕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你们四个是崔老先生和我看着长大的，只可惜，铃儿双腿已废，狼眼至今下落不明，元达看破世事沧桑，隐于尘世，不问政务。而你无论是治国还是领军都是你最擅长的。从你少年任五部大都督时就将你的的才华展现了出来。难道还有比你更适合带领族人复兴的人吗？现在我们有几十万铁骑，士兵个个熊腰虎背，战马匹匹膘肥体壮。如果由你带领着几十万铁骑入驱中原，保证连中原的空气都被践踏的粉碎。伟大的匈奴帝国掌握中原王朝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那么就由你完成这个使命吧。”刘渊被左贤王的一席话说得心凉了半截，心想原来两位大人劝自己前来是这番目的。晋武帝分封汝南王亮，楚王玮，赵王伦，齐王穹，长沙王乂，梁王彤，淮南王亮，河间王耦，CD王颖，东海王越。这些王爷表面看起来虽然矛盾重重，你争我斗，兄弟相残，父子相谋。但衰败只是晋王朝的事，其他王爷才不管这些了。他们每一个实力雄厚，都是劲手。要没有一点拿手本事，根本不可能在巍巍中华大地上立足，更不用说争权斗利。匈奴铁骑虽然凶猛强悍，无人能挡。但只适合沙漠草原作战。要深入中原，直取晋王朝。地形不熟，气候不服，中原作战根本施展不开。无疑于拿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在拿中原八大王来说，虽表面不和，但若匈奴进攻老巢，他们必会团结起来，共同抵抗。自认为中原正统汉人的他们根本不可能给这些在他们看来是“夷狄”的野蛮民族一丁点儿染指中原的机会。他们是正统，是顺承天意，是天意的执行者。即使我们侥幸打赢了这场战争，百姓未必会服从匈奴的管理。他们不会让叛逆天意的人去管理他们的，这是要遭雷劈的。到时候我们占领了一座座空城，又有啥用。想到这里，刘渊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刘大人，崔先生，这个可否容许刘渊在考虑一下？刘渊无才，恐怕..”
气氛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崔老先生和刘大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得意门生会这样来回答他的问题。两个人还继续沉浸在这个回答带给他们大脑的空白和神经的错愕之中。他们预想的答案不是这样的阿，刘渊应该按照他们预想的去回答这个问题。可为啥刘渊会这样回答。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也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外。两个人得意的笑容还定格在他们面孔之上，不久之后这笑容变得极其僵硬。透露着无限的失望。但是他们环是不愿意将这充满无限信任的笑容收回去，怕收回去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变得刘渊很陌生。也变得崔老先生和刘大人很陌生。就让他们在这最后熟悉的空气中多停留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他们也愿意。他们太不愿意回过神之后这个阔别八年的孩子变得他们不再认识了。这个曾经无比优秀的少年王。
小月心里自然不笨，她清楚地很。自己在大都督府服侍了刘渊那么多年，她比别人都了解他，她知道他还是那么的希望族人能够复兴图强。他的心没有变，他不是崔先生和刘大人心里所想的那种“叛心”。这八年他经历了很多，对现实多了一些无奈，也多了一些冷静的思考。小月自然明白她家先生的顾虑。“不行，我不能让这个气氛在僵硬下去了，再出状况她家先生可能就永远不回来了。”小月心想。“崔老先生，刘大人。小女子能说两句话吗？”两人顿时从大脑的空白中回过神来，这也是他们两所希望的他们希望有个人来打破这种僵局。好给他们个台阶下。绝对不能让刘渊看出他们内心的失望，不然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块宝，欺负族中无人了。刘大人定了定神，镇定地说小月你有啥话就说吧，不必拘束。“大人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家先生在中原闯荡了八年，经历过了太多，也见到过了太多。对事情自然有一套他的看法，有他的忧虑。但小月认为这种忧虑是完全可以消除的。”；****顿时心里被触动了。这小姑娘不简单啊，八年不见，这小丫头竟学的这般聪明，自己深藏的心结竟被她一语道破。顿时将深情的目光投向了小月。“中原八王大乱。兄弟残杀，兵将厌战，民不聊生。各地流民纷纷叛乱。陇西羌族造反，击败赵王伦，而后赵王伦又被其他王爷所杀。河间王耦造反。长沙王义政变被杀，齐王穹也遭惨死，流民李雄称王于CD..。一切形式对我们是非常有利的。八王残杀所剩无几，各地流民纷纷造反，这时我军铁蹄入驱中原定能轻易击败所剩几王。黎民百姓也希望有人能救他们于水深火热，定能一呼百应。而八王之军无心恋战，定然战斗力下降，则能抵挡我军铁蹄。然而我刚刚听到先生你的北府军从你走后也都散去，CD王颖战败投降了。小月就说这些，希望失口之处大人们不要见怪”刘渊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一片黑。北府军没了？CD王颖降了？北府军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是自己的心血，就这么散了。至于CD王颖，自己虽无长久为他买力之意，可他对自己不薄啊。崔老先生和刘大人又是一阵不能回神的错愕。思绪还沉浸在小月的这一番精彩分析之中。许久之后，崔老先生响起了无比赞赏的掌声，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响起了掌声。“太精彩了，小月你真让人刮目相看阿，一个小丫环竟能把时局分析的如此透彻，真不简单啊”只有刘渊沉浸在无限的痛苦之中。见众人如此赞赏，小月羞红了脸，连忙将头垂下，两只手不知该放才好，急忙之中，抓住了裙褶在手中扯了起来，但动作却又显得那么紧张。“大人过奖了，都是我家先生教导的好”然后微微抬头，偷瞄了了一下刘渊，发现刘渊也在注视着她，又急忙将头垂得更低了。脸变得更红了。而她又哪里知道她的一番话那里考虑到刘渊的心情。刘渊不相信自己的北府军散了。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小月，他不敢相信小月刚才所说的话，北府军没了？崔老先生和刘大人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小姑娘的心思。怪不得小月昨夜跑过来自告奋勇的说自己去服侍刘渊，还说自己以前是刘渊的贴身丫环，熟悉刘渊的生活起居。难道小姑娘还有这番心思。但有些美好的事物还是不要点破，让其自然发展的好。“哈哈，刘渊，你看到了吧，一个小丫环都比你活的明白，既然你顾虑这些问题，那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刘大人转身向前走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