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棺材女
天墓，红霄大殿。
凤啸九天，凰坠万丈的古老青铜大门缓缓敞开，机关咔咔磨合。
忽然，漆黑的阴森宫殿里，鸦掠丧叫。一只白霜的手在这时放到了通天巨柱上，轻抚着雕刻闭眼，传来阵阵暖息，眼开了。
一盏盏的人鱼油灯燃起火芯，映红了整座大殿。刚收回手掌的墓，紧接着甩出，再次停止动作时掌间里已握住八道细长箭形气流。
“我说过，谁乱动了，后果自付。”红光下，墓穿着一袭暗血色的宫旗，雪白长发散乱，单手负在背后，另一只抬在半空握箭流的手张开，身旁就传来了残叫声，冷漠道:“再有一次，你们自己走出众修真者包围的遗迹。”
他讨厌拖后腿的人，便如他厌恶西方世界的那些红衣教士。
在场除了倒下的尸体外，台阶旁站着三个长袍人，手中都握着金色长剑，面色难堪。
最终还是一个语言圆滑之辈，矮男先行开口道:“墓先生，良师弟死有余辜。我们还是先找主墓室吧。”
矮男说完后，强拉笑脸恭敬的请墓继续前行。虽然良师弟确实手不老实，趁黑暗乱找宝贝，但死去的良师弟确是他天机阁的人。
正当矮男皱眉思索什么时，手臂传来了一阵元气震慑的隐痛感。
身材壮硕的长袍男子经过矮男，有意的用臂拐碰到他，揍到耳旁小声道:“傅师兄，别乱打他的主意。墓先生此次前来，都是因欠了我天机阁老宗主的一个人情，才伴随我们来的。”
“呵，一个从未听说过是什么的墓师职业，能有我们修真者有实力？”
壮硕男子知道矮男心生仇恨，但怕他害了他们剩下的整个三人队伍，面色些许惊恐解释道:“傅师兄，你别再说墓先生了，你是当初未见过在方寸山，邪魔出世，他正要去复活一个尸体刚好路过此地。”
壮硕男子说着还有些汗珠冒在额头上，丢下最后一句，便小跑的跟上了在探殿前行的墓。
“他伸出一指邪窟万魔下叩！”
“一指万魔叩……”矮男闻后心事重重起来。
……
移开大殿高处的宝座后，缕空的石壁背后打开了一条通道，黑漆漆的，这次里面倒没有用来照亮的人鱼油灯机关了。
墓拿出放在腰际的骨制妖紫小刀，割开中指，将一滴血液滴在了地上，嘴角碎念佛文，顿时，周围传来轰隆的响动。
“墓先生，这是怎么了？”矮男以为是有什么危险要发生，立马调整起丹田元力，急忙的寻问。
“血引术。”
墓回了一句后，双手结成八字。紧接着，四周的地面土壤里不断钻出骨头散乱、残缺不齐的骷髅，它们挂着苍黄古奥衣甲，伴随着阴冷的气息重见空气中。
张牙舞爪的数百骷髅前，墓口中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骷髅们受驱使的走向前方通道深处。
“快点跟上，大殿外包围的众修真者要突破我所施展的骷髅大军了。”墓脚尖轻点，便从原地消失了。
见证到全部过程的三人，震惊到嘴都合不拢。难怪他们从进来到现在都无一人闯入过修真遗迹的大殿内，原来就是眼前这个冷漠如冰之人用骷髅去抵挡着各方宗教、门派的全部力量。
“能够召唤并控制死去久远岁月的枯骨，做为战征大军，他……究竟是拥有着什么不属于修真者时代的力量……”
风尘扑扑，在骷髅们一路上抵挡完各种暗器机驽，包抱毒虫、血兽、石兵后。三人气喘吁吁的齐望着通道尽头的血藏身影，都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凝视石碑上的符咒，顶上有水流不断滴下击打在上面，再没入土内。
墓在这一刻突然表现的有些迟疑，他看懂了上面的奥古语言，却不知道是否要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他从未将身后的这些人放在眼里过，但他帮他们也是因为。他们拿着老友物件到海边咖啡屋找到他，说用他此次复活的尸体，做为他还人情的条件。
他才无法拒绝，他欠人情的那个人，是他值得一生唯一尊重的人。
微顿后，墓的手掌间冒起一层乳白的旋窝，而周围正缓慢走动的骷髅逐渐分解为白骨，在半空中数以千计的组合重铸，形成了一把骨矛。
墓握住手心的那一刻，直接贯穿立起的巨大石碑，紧接着蛛网般崩裂。
“不要乱动东西……”墓刚要开口，嘴里的话却吞了回去。
长着苍白人脸的古树下，万籁俱寂，地面平躺着一口血红棺材，而周围七彩的土壤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鲜血。
穹顶之上，每条通天的乌黑魔藤宛如蝰蛇般垂达下方。
“深渊，群魔乱舞……”矮男看到这番场景，连忙从指上的空间戒子里取出了一本古经，快速翻找，当到最后页面时，语气抖动不安:“这里为天神所镇压的古墓，传说，里面有一口血棺，受着人脸魔树封印……”
说着说着，矮男脸色急动的涨红，而左手趁机悄悄的别到了身后，表面上着急道:“没错，就是这口棺材！快！快！墓先生！快复活它！”
墓轻嗯一声，便上前在红棺前闭上了双眼。额前冒起团团金光，使用起曾经在佛山里学过的‘印拜’，左手轻轻敲响棺沿三次。
当墓睁开眼时，眸子里闪过一丝嘲弄。
天神？
“你们最好庆幸，深渊里的怪物未从梦境里复苏，敲响那古老的纹钟。”
墓盯着贴满怪异符纸、墨咒龙游的棺材盖，再也没有迟疑，五指变为解象，触碰至底部，一用力将咬破的舌尖血吐射其上。
顿时，符纸满天飞舞，墨咒融为黑流。
红棺材内，埋藏尽白色花海。画眉的美人脸蛋宛若月光，长发静静披散，握住樱红花朵的手掌在张开时逐渐绽放，脚丫间戴着银白项链。
三人震惊在一旁，多少年了？尸骨如初倾国倾城。
墓用中指抹掉嘴中舌尖上残留的精血，悬在女尸额前，缓缓的一滴血液坠落向画眉间，荡起微风。这一刻，长着苍白人脸的魔树咯咯惨笑。
未等三人中壮硕男子和廋猴脸色剧变，一道身影突然冲起，矮男用金色长剑鬼魅般刺向墓的后背。
“傅师兄！你在干什么！”壮硕男子咆哮道。
滴血的副作用发作，一脸虚弱的墓在此时此刻却渺小如苟且。正当剑影闪过，矮男以为结局如他幻想的发展时，忽然魔树暗处出现了的红眼骷髅，伸长着枯手恨恨击向矮男，矮男却只能不甘的倒飞恨恨撞到了粗壮树根旁，口吐鲜血。
墓抬起手掌使他留有一手、早已藏起的红眼骷髅，重新没入血腥七彩土壤内，刚要开口。
轰隆之声响彻耳旁，群影涌入魔树林，黑云压城城欲催。
“大胆邪人！放邪术骷髅大军困杀我大修真之人！我乃焚天宗长老！邪人还不受死！”
“诸位道友，大殿外的那些邪物都是血棺前雪白长发男子所施！此等恶人！应携手共同绞杀！”
“天霄大殿内遗有诛多宝物法器！他们四人身上必定偷藏了不少奇珍异宝！谁凭本事抢夺到便归谁！”
“……”
诸天法宝、战尺撑起半边魔树林，浩然正气歌徒然响起，疯狂惨笑的苍白人脸魔树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惨人心魄的咯笑，紧接着，人山人海的修真者都破空飞来。
墓无心再管想要偷袭杀了他的矮男，转过身去，看向现在哫哫逼人、欲要杀来的修真者们，脸上无丝毫动容，只是心底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天机阁怎么会想要复活棺里的人，他不可能有如此野心……”
其中，御剑飞行的长须老人，取下了背上的巨大酒葫芦，投向高空悬停，沉声道:“邪人，你二三再二三的复活尸体，绕乱世间！逆天改命之术岂是尔等少郎尔可以悟懂的！”
复活？
众修真们微微有些停顿，什么意思？他会复活之术？！
短短一瞬间，不少人眼眶里的瞳孔狰狞的发红。他们的心中都有了一个模糊答案，那个人，雪白长发男子，他会复活死去之人！
举着挂有风铃的鬼幡一方群体里，为首中年人，跨骑雷电闪耀冥甲、独角吞噬雾气的吞天神兽后裔，冷声道:来血藏，诛邪！”
狂风呼起，厉鬼嘶吼。
用黑白双布包裏全身的老奴捧起红绸盖上的木盘，不时还有阴风抛盖，如贪玩的小鬼想要得到里面的东西。
中年人豪迈一扯，三千血潭铸造的腥红弯戟直指墓的额前。
墓的神情是那样平静从容，彷若流浪在凡世间的孤高王者，但却又散发出古庙僧人的气息，轻声笑道:“看来，你们认识我。不，或者是说，你们听说过我的事迹。”
……
苍白人脸沉睡的魔树下，趁着无人注意，矮男缓缓爬到红棺前，借机快速捞起里面伴随在女尸旁的一枚血丹，狼吞虎咽的塞进喉咙。
“天霄大殿中价值最高的东西，却是一枚丹药，你们怎么可能想得到。”
回望满天修真者对立的场景，矮男脸皮扭曲的癫笑，暴露在空气里的牙齿正逐渐锋利变长，语气阴阳不定道:“长生不老……真的是让我得到了……”
人影跳跃上树藤，转眼间消失的彻彻底底。
……
上一刻，腥红弯戟从天连接着命运降下审判。
下一刻，红棺材冲向天空裹进毁天灭地之势。
天暗淡了，宛若从荒古中走来的绝尘女子，身着白色纱裙在狂风里纤廋摇晃，手掌里握有盛开的红艳樱花，步伐生硬的缓缓走到了雪白长发男子的身前。
“令君，要我杀光他们祭树吗？”
这响起的一声空灵，传遍了已经安静下的整个修真者们耳旁。
“不杀。”墓毫不犹豫的淡淡吐出。
“即然令君说不杀，那么我就不杀他们了。”娇皮如邻家小女孩的声音，丝毫感觉不到她就是刚才甜甜放出那句冰寒刺骨话语的主人。
只是突然，众修真者们没有预寥到。天河灌顶，滚滚轰声如雷鸣炸响的水流翻腾过魔树林，波涛汹涌的横闯入一切地方。
顺着不断上浮狂增的昏黄水流，天河埋没过了一切，包括先前还叫嚷斩杀邪人的尸体。此刻，只有少许会飞行的修真者们都奔向出口方向的穹顶，纷纷逃去。
神灾！劫难！每个在场存活下来的修真者都冒出了奇怪的词语！
一路跟随的三人中另外两人被生生冲走，卷入浪花里沉淀。墓看见了，却什么也没有做，他救不了他们，也不会去救他们。
这一次他因老友的信物破了收取灵魂的规定，帮助他们'复活’尸体，到现在也算是仁慈已尽。
可……
殿塌树倒，天河吞噬着所有。红棺在包裏进要杀墓的腥红弯戟后，便消失不见了，只是，七彩土壤中央的那颗苍白人脸魔树下，多出了一道艳丽无邪的身影。
水流正埋过膝盖部位，从沉睡苏醒、重见天日的美人，并没有因复活而提出任何疑问，唯独静静静的看着墓时，会嘴角甜笑。
墓异常平静，轻声道:“你不该杀他们。”
美人划过周围的水流，缓缓走到墓不到一尺的身前，瞪着溜圆的大眼晴，嘴巴有些微嘟，就像个偷吃了糖果的小女孩，眼晴不敢眨的往上看着你。
“可是他们欺负了令君，所以他们都该去死。”
墓回望着她，她是那的美丽无邪，就像在石缝间开出的带刺蔷薇，漆墨如夜的双曈流露出了一种异样色彩，沉声道:“你是活的，从进入棺里就是。我没有复活你，只是解开了封印，将你从沉睡中拉了出来。”
美人踮起脚尖，伸出了冰凉的双手，轻抚着墓那虚弱疲惫的脸颊，天真温柔的喃喃:“不，是令君用血给了我新生命。今昔，我会用命去护君一生。”
……今昔，我会用命去护君一生……
天河倾刻咆哮，以狂涌之势翻盖过通天的苍白人脸魔树，蝰蛇背纹般的籐蔓尽数断裂，化为条条石柱大小黑影飘浮在百丈的凶猛水流上，撞击大殿的空间屏幕。
从破碎的穹顶上俯瞰，旋涡涌流之中，两道再渺小不过的身影相立对望。
终于，在举过遮天的浪花卷起下。
沉睡上万年，从荒古时期封印至红棺材里的无邪美人，在那一刻，她猛地扑进墓的怀里，将嘴里刚咬破的舌尖血灌入对方嘴中，双唇相印。
当墓睁大着双眼，满目震惊时，水流已经吞噬完他的面容，耳旁轰然一寂，世间就此沉睡。
……
“君临印血唤姬来，万年时光魔树欢腾舞。
若惜姬本怜，姬摘铁冠承君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