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原本就是让人感到恐怖的,但恐怖的,却不是这牢房之中的环境,这与外面比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兴许还要好上那么几分,至少这下雨的时候淋不着,反正在齐轩的心里面,也不知道该要去干什么,待在这儿,反倒可以静下心来,他的心越静,心里面那种憋屈得感觉,就显得越发的浓郁,只道是在做好事,可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独自坐在那墙角,那什么太守老爷的,那里会来管他这么一个小贼,自是去睡了,这事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再说,或许在拖上它个十天半月的再说,毕竟能够去当贼的人,估摸着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人关心,赏他一两口饭,那还算是在做了恩德。
张菡绫独自回到了闺房,她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却从来没有养成那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类的娇贵病,所以这个时候,也早已经打发了丫鬟仆人们下去休息了,一个人的感觉,让她有些宁静,缓缓的走到窗前的同时,才发现,这窗子被先前那个突来的少年打开了还没来得及关,离窗不远的地方,摆着一面古琴,那些许的月色,在这个夜深时分照射了进来,让那古朴的琴身之上,看起来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她缓缓的走到了琴前坐定,斜对着窗户所在的方向,将那手指,轻轻的架在琴弦之上,这少女的手,原本就是葱白的颜色,娇嫩得很,此时在配上这月光,更是平添了几分诗意。
这指尖缓缓的拨弄着,琴这种东西,那真是玄奇得很,明明只是几根弦线,却似乎能弹出这时间最为绝妙的声音,当然,这般的光景,那急切狰狞的铿锵之音是不能谈的,省得扰乱了别人的宁静,更何况,张菡绫的内心,本来也有些纠葛的成份,所以她的琴声压得很低,若是离得远来,甚至有一种听不出来的感觉,什么无弦之琴,无音之音这类的字眼,本身并不存在的,而真正用来形容,或许就是一个人的心境吧。
但那无疑还是很好听的,凝神尽兴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凄婉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思念,至于她思念的是谁,恐怕没有人能够比这房门之外的张家老爷更加的清楚的了,虽然这个妮子还有他这个父亲在,但由于诸事繁忙的原故,以至于她和所谓的孤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在这物质上面,稍微的丰富一些,每每想到这一点,张老爷都觉得十分的愧疚。
他原本是打算来和这孩子商量那太守家的婚事的,要搬离这故土,也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毕竟他还有许多的产业人脉,都在这嘉州城内,从一个落魄的船小二,奋斗到现在这样的程度,这其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的心血,就这般放弃了,那可真有些舍不得,再说了,他也算上了年纪,安土重迁,原本只是一个老人的忌讳。
这件事情,女儿若是能够答应,那太守家的公子哥又是个实实在在的主,那自然是最好的,要不然这女儿嫁过去了,可就如同受了罪一般,现在自己还在,这女儿受了委屈,或许还能回家里来求个安慰什么的,也算是有个庇佑之处,可对方终究是官宦之家,又岂是自己能够得罪得起的,更重要的是,那一天自己突然驾鹤西归,不是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间孤苦无依了吗,所以,在张家老爷的眼里,如何能个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才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他没有再移动分毫,生怕自己的举动打扰打了屋内人的兴致,她心里面若是有难受的,能借助这所谓的琴声,传递出来也是好的,这要是一直压抑在心底,憋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透过那微薄的门缝,这老人能够隐约的看见里面的女子,那专注的神情之上,所不能掩盖得伤感气息,他掉转了头,目光也顺着那月光洒落的方向抬头望去,月牙的存在,原本就是为了寄托所谓的相思的,轻轻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心里面想道:“夫人啊,这可叫我好生为难,女人眼看着就长大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冀着她能够找个好人家,能够平平淡淡的过这一生最好,这女婿是不是官宦,是不是大户人家都不重要,反正我这一生,攒下这么个偌大的家业,不都是他们的吗,只希望能将绫儿捧在手心里,当作是那宝就好,可这太守家,官威大如山,得罪不得,这绫儿又是个倔强的性子,官家子弟不嫁,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这一番思绪,直让这张老爷,一脸无奈的感觉,而那屋内的琴声,还在继续着,依旧是那种很低沉的感觉,甚至到了特定的音符上,还有些诡异的味道,手指轻柔婉转之间,张菡绫的思绪,也显得有些复杂的味道,那个少年到底是谁,他是小偷嘛,可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像,那般的笨拙,别说是偷东西了,就算是让他从正门光明正大的来拿,他都未必有那个胆子,更何况,这府内也压根没有遗失什么物品啊,而且为什么他最后的眼神里,那种触目可及的恨意,会这般的明显,就算是保持了一段距离,也让她的心,本能性的跳动了一下。
“老爷,你怎么在这儿啊?”张老爷正在出神,思绪再很多层面不停的思索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侍女这突然的叫喊,一下子打扰了两个人的思绪,老人自然是反应了过来,目光停留在那侍女的身上,而几乎是在同时,那屋内的琴声也戛然而止,而这一刻,张菡绫就能听到,屋外的声音接着传了来:“是小翠啊,给小姐送清汤吗,你交给我,我给她送进去就好!”
这话虽然说得十分的客气,但很显然,那被叫做小翠的侍女可没有拒绝的余地,很快,在那屋子里,便又能听到一个脚步声渐渐的远去,而这时又有人缓缓的敲了一下门板,张菡绫自然知道来的是谁,她走到了门前,打开了来,这脸上稍微有些诧异的味道:“爹,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
“我也有事找你!”这一句,基本上是同时落下,张菡绫侧开了身子,让出一条路来,那张老爷,端着清汤缓步的走到桌子面前坐定,看得出来,他的神情之中,还有些犹豫的味道,等张菡绫也走了过来,两人都有心思,又说了先前那话,自然都在等着对方开口,这一来,倒有了那么几分僵持的味道,整个屋子在一小段的时间里,出于一片寂静的境况,这个时候,张老爷才开口说道:“绫儿,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这个小妮子,依旧走回了琴前,将那手指,反倒了琴身之上,做出个想要弹的举动,但是这一刻,她去并没有动手,看得出来,那指尖有些轻微的犹豫味道,被老人这么一问,她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爹,我觉得先前那个少年或许是被?“
“是被冤枉的是吧?”没有等张菡绫说完,这老人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而这突来的些许字眼,让张菡绫也有些莫名的感觉,似乎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的想法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连那回应的语气都夹杂着一种惊讶的成分:“爹,你怎么知道我想?”
“你是爹的孩子,你这心里面想些什么,当爹的还能不知道吗?”这是一句反问的运气,看着张菡绫那显得有些惊讶的神色,这张家老爷原本很纠结的内心,瞬间就舒缓了许多,就连这玩笑的话,他也能说得出来了,当下并不急着卖什么关子,把齐轩前来通风报信,那些神秘的突来之人的事情,都这般叙说了一遍,张菡绫原本就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听到自己的父亲说的这些情景,这心里面自然是将当时的情况猜到了一大半,她突然间明白,那少年为什么被走的时候,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了:“爹,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冤枉了他?”
“这个现在还说不好,不过只是我们自己的揣测罢了,这样吧,等明天一早,我就去太守府,把这个事情弄个明白,若那少年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定然会还他个公道,只是!”说道这里,老人的语气似乎一下子放缓了不少,甚至有些说不出口的味道,就连那语调,也显得低沉了许多:“只是这太守家的亲事,你。”
他本来想说你怎么看,可这个你字刚一出口,其他的就再也说不下去,这目光,停留在张菡绫的身上,似乎有着愧疚的味道,而此时的她,也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说的是什么,她的手指,在那琴弦之上,轻轻的拨弄了一下,清脆有声,这头也低低的埋着,不去看那老人的脸:“爹,我当着娘的牌位说过今生不嫁官宦人家的,这你应该还记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