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当真是十分了得,可就算是如此,这剑身,离那畜牲刀还是差了几分,很尖锐的琴声,虽然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却难听得有些异常,而卓侍郎的身形,却仿佛硬生生的遇到了一样无形的阻挡物一般,再难近分毫,而去势随着这一缓,原本只是为了救急的伍柄大刀也紧跟着横劈了过来。
“你终于还是来了!”卓霆反身纵剑横扫,三舞已然用尽,这一剑自然没多大的力道,即便如此,还是避开了那伍柄大刀,只听到连续五次清脆的兵器撞击声,卓侍郎已然移位到了五煞的身后,斜拉着长剑的右手,有些轻微的发抖。
这突来的反身一击,就和他出场时一样,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五煞根本就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反攻,这招式一旦用老,再想要变招就显得十分的困难,但饶是如此,卓霆连续遭到的冲击力之强,还是让他的右臂有些难以承受。
而伴随着这一幕,到来的,却是此人,月光之下,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昏暗,但这个人的脸颊却看得十分的清晰,那是一种白,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配搭着他那白红相间的轻纱绣衣,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秀发长长得到背负在脑后,身后的瑶琴离他不远,似乎是漂浮在半空之中,和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接触,却正发出众人所听到的声响,这样的人,不是女人就是鬼魅,贴切的说,应该是一个鬼魅般的女人,但他开口一说话,就完全推翻了这个结论。
“想不到像卓侍郎这般的大人物,居然还能记得飘飘我!”白衣人掩面轻笑道,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一把粉红色的散花折扇来,看上去,更加有一种独特轻柔姿态,但那声调,却是如假包换的男音,这装扮,以及那缓缓而行的莲步,即便是个女人,也未必有他这般轻盈,此刻,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小个子,不知道是年纪不大,还是本身就矮得出奇的缘故,他看起来,也只不过白衣人一般的高度,而那柄琴,就举在他的手上,刚好挡住了那对唯一从黑色中露出来的眼睛。
“阁下的威名,怎么敢忘,婆娑阎君四个字,就算是天塌地陷,也动不了半分!”卓侍郎此刻也只有冷笑的份,因为,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好强,甚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即便没这一层,一个仅仅依靠琴音就能够挡下他全力进攻的人,就算是傻子,也断然不敢小瞧半分。
无极殿是这二十年来才出现的一个神秘组织,江湖人,除了知道它的主殿位于燕国王城之外,其他的可谓十分的模糊,就连它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得出来,也许,有人知道过,只是,这些人,要么已经成为了死人,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要么就已经加入了这个组织,不能也不愿意再说出口!
婆娑阎君,身为四方帝君之首,无论是在无极殿内的地位还是本身的实力,都算得上是绝对的佼佼者,但与这些比较起来,他向来还有另外一个特长,那就是心够狠,只要被他盯上的人,就从来没有能够逃脱得了的,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短短的三年之内,就从刚加入的小喽罗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原因吧。
而这个人,其实就是在卓侍郎回归嘉州的那一天来到这里的,从眼下这样的场景看,很显然,他是冲着卓霆而来,他的这一个目的,也在甘青衣在街头看到那对行踪诡异的队伍时,被卓霆所察觉,所以,才有了先前那句你终于来了的感叹话。
先机洞明,但卓侍郎的心中,却又一个疑惑想不通透,他虽然曾经算得上是叱咤风云,手握秦王室的命脉,但现在,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而且从告老还乡的那一天起,他就和所谓的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那么,无极殿不惜派出帝君级别的柳飘飘,其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有的时候,飘飘我就在想,人这种东西,到底为什么而活着,可是呀,飘飘愚钝地很,到了现在,也没能想得明白,也许,这个问题,只有人快要死的时候才知道吧,你说呢,卓侍郎!”那张苍白的脸突然间冷笑了起来,或许,这一次,他的话是发出真心,这笑容也丝毫没有做作的味道,毕竟一个人要是假笑的时候多了,这面容改起来,可就很困难了。
“或许吧!”卓霆如何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虽然内心之中也想去反驳,但这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单独面对婆娑阎君这样的绝顶高手,他已经没有了什么胜算,更何况对方还有实力不弱的江北六煞,与他此刻那种沉重的心情不同,甘青衣却显得心直口快得多,大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这个问题,我义父怎么会知道,依我看啊,你还是问你自己更合适一些,死人妖!”
死人妖她也能骂出口,这倒是需要不少的胆子,要知道,婆娑阎君柳飘飘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在四大帝君之中,其实若只是单凭武功,比起其余三人来,他也未必强得了多少,但他的脾性却让这个人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他号为婆娑,婆娑者,一念三千,万念一面,讲的就是心机平静,不为外物所动,所以,即便是他的心里面再怎么忌讳这三个字,也不会轻易的表现出来。
“好一伶牙俐齿,只是可惜了这一副青春年少的好姿态!”婆娑阎君微微转身,缓缓的拿过那张瑶琴,他的手指在琴弦之上一抹轻挑,地城的琴音,瞬间回荡在整个空间里,这是一曲莫相思,其音悲沉莫名,萦绕耳畔间隐约如同听到一曲临别送葬的靡靡之音,让人觉得凄凉异常。
江北六煞原地站定,心中却是十分的焦急,但没有柳飘飘的指令,这些人也不敢轻易的动手,当然,其中最为忌恨的应该算是畜牲刀了,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被逼迫到这般窘迫的地步,这一剑之仇,算是记在心底了。
甘氏兄妹可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更何况,这曲子是越听越难受,就连体内原本奔流不息的血液也似乎开始凝固了起来,那呼吸也变得游戏困难,一时之间,长戈短剑一起飞舞而出,去势极快,与先前卓侍郎一身内力分割三式不同,这两人原本就注重威猛攻势,此刻合击之下,更是破空有声,威力非凡,而那琴音转调之间,也一改先前那低沉的曲风,明显变得尖锐了起来,一道道灵力被注入其中,霎时间便再他的前方形成了一道屏障,三股力量交错般撞击在一起,发出阵阵极为强烈的冲击力,就如同一阵阵风一般,吹动着甘青衣和柳飘飘的长发,翩翩而起。
“你这般成名的人物,又何必和他们小辈一般见识!”卓侍郎说归说,他可没有希冀对方会停手,这手腕轻转之间,手中的长剑也跟着转动了起来,他轻身一跃,已经加入了战团,此时对于双方的实力,他心里面自然是十分的清楚,虽然这对兄妹已经深得自己的真传,但是在内功修为方面,和婆娑阎君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从幻影三舞之中演变出来的招数固然是精妙无双,但如果没有足够强悍的灵力作为支撑,那这一切,所能取得的效果,并不会太大。
柳飘飘一人抵住三人,意气风发之间,那琴音回转,竟丝毫不落下风,他轻挑起落之间,那声音,忽强忽弱,转调之间起伏不定,忽高忽低,大有一种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之感,而同时,江北六煞也齐举大刀,正准备加入战团,却被柳飘飘突然出言阻止,他的声音,就如同他的人一般,一向诡异至极:“都听闻卓侍郎老年得女,乖巧可人,这里你们不用管,我自能应付,你们只管去照顾她一下,毕竟主上交代的是他全家嘛,我们可不能完成任务哈!”
杀人这种东西,对于所谓的杀手来说,终究算不得什么残忍的事情,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还会觉得这本就是一种享受,柳飘飘既然已经发了话,江北六煞自然不敢违抗,领命去了,甘氏兄妹和那卓侍郎一般,被这琴音一缠上,就有一种完全抽不开身的姿态,而那黑暗中的瘦小子,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此刻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的是不起波澜的平静,似乎眼前的这一切,在他看来,都和自己无关一般。
卓侍郎一丝空隙之间,回头无可奈何的看着江北六煞快速的越过那道门帘,却无计可施,那孩子离去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带着卓珊离开了这充满杀机的深宅大院,但现下,卓霆别无选择,他只能默默地在心中低声的祈祷道:“我女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