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蛮知今日便是父亲回部落之时,和其他人一般早早便在路口等候,正踌躇间,只见得远处一行人骑高头大马而来。不是酋长一行又是谁?
当下众人齐弯腰见过族酋,得了敕令,各家方才迎了自家人回返。
“父亲,轩辕城里如何?”啊蛮缠着熊满问道。
“大城气象,热闹非凡。”熊满笑道。又问,“啊蛮,如今你修炼至何境界了?”
“已经炼血大成,只怕旬日间就该突破了。”啊蛮如实道。
熊满诧异,太岁圣术,养生、炼血、锻骨、颐气,如今不过三年功夫,啊蛮已经进入炼血境,想到他先天不足,如今还能有这般进益,可见太岁圣术的确神奇,再想到内子如今也因修炼太岁圣术,远离了床榻之苦,更觉神异。当下更是打定主意。
“啊蛮,父亲给你带了好吃的,想不想要?”熊满笑道。
“自然想要。”啊蛮欢快地道。
“那好,你且去二伯处讨要些黑狗血来。”熊满随即吩咐道,他一路奔波,实在是不想动了。
啊蛮当下应是,便拿着陶碗出门,大半个时辰之后方才捧着碗热气腾腾的鲜血进来。黑狗在部落里养着不少,驯服得极乖巧,放血并不需杀狗,但也费了一番功夫。
“真是黑狗血?”熊满问道。毕竟要除咒力,必须以黑狗血,若是其他鲜血,除不去咒力,吃下太岁肉恐怕会死得难看。看着啊蛮郑重地点点头,熊满便伸出手,割开血脉,一时血流如注,凝而不散,血中点点银光闪烁,熊满大感意外,他没有炼过血,前时放血,鲜红剔透,没想如今却血泛银光,显然是炼血有成的样子。这才想到,恐怕是太岁血肉的奇异功效。
当下又解开包袱,取出太岁肉,又到门外将陶碗放下,撕下食指大小的太岁肉放入碗中,一时碗中血液沸腾,一股黑气枭枭升起,半空而散。这股黑气腐蚀力极强,所以熊满才不敢在帐内除咒。当下又回帐中,令啊蛮取肉食用,啊蛮只觉恶心非常,忙摇头不叠。
“臭小子,这可是太岁神肉,呆会食髓知味,别再找我讨要。”熊满笑骂道。
啊蛮拒绝不得,只得苦着脸,从血液中捞出一块红色宝钻一样的东西,原本苍白的太岁肉,如今变得这般好看,啊蛮只觉惊异,又想想自家父亲总不会害自己,当下再不迟疑,丢入口中,只觉得血腥气浓厚非常,忍不住作呕,勉强忍住,再不迟疑,也不咀嚼,使劲一吞,便入腹中,那东西方才入腹,一时只觉得血脉沸腾,浑身燥热,身体内又有如千刀万剜一般疼痛难忍,眼泪一时如雨挥洒。“父亲,我疼!”啊蛮绻成一团,一只手向熊满伸去,他想不明白为何父亲要这样对自己,只觉得自己好似吃了什么毒药一般,几乎要死去了。一时凄厉叫唤。他毕竟是八岁少年,哪比得上熊满坚韧,熊满当时虽然也被疼晕过去,但好歹耐住了疼痛,此时啊蛮却不然,叫声凄厉,泪如雨下。不多时便两眼翻白,气息全无。
“啊。”熊满大惊,再探之时,只觉得啊蛮血脉俱歇,恐怕是疼痛已极,故而魂归九泉。
“啊蛮!”“啊蛮!”熊满大吃一惊,当下使劲摇晃啊蛮,可惜百般施为,啊蛮却已经气息全无,身体余温亦渐退去。当此时,族酋方才闻声赶来,却见熊满抱着爱子,涕泪交加,哪有大巫强者的稳重?
族酋忙道,“啊满,可急送大祭司处,以唤魂术急救。”
熊满正值失魂之间,听得族酋出声,当下惊醒过来,忙抱起啊蛮直奔后山。
进入了图腾圣境,大祭司急接过啊蛮,图腾圣境却不是熊满可以久留,当下出了圣境等侯,只觉得后悔非常。当日他不过服食拇指大小的太岁肉,但剧痛难忍,虽然有所准备,给啊蛮叫的也不过食指大小,但哪知啊蛮毕竟年幼,竟承受不住,如果啊蛮逝去,只怕蛾娘会一时支撑不住,自己岂不是也要抱憾终身?想来还是自己太过急躁,儿子平安一生就好了,为什么还偏要望子成龙?冒这贪天之险。
转眼数日,图腾圣境大门紧闭,外面不得消息,蛾娘得知长子出事,一时哭得死去活来,晕过去数回,熊满更觉后悔非常。
如此七日之后,图腾圣境开启,一道少年身影走了出来,众人看去,不是啊蛮又是何人?
“啊蛮!”熊满涕泪纵横,忙赶过去抱住长子,“啊蛮!”
“父亲,我没事了。”啊蛮轻声唤道,“娘亲呢?我要娘亲。”啊蛮经历大变,只要想起那只情景,就浑身鸡皮乍起,看到父亲,更是想起那令他生不如死的东西,虽然心中未必有恨,但却多了几分畏惧。
熊满醒悟过来,众人亦轻出口气,当下又带了啊蛮回归部落。后山乃部落禁地,非巫师不得踏足,因此肥牛等人都在部落中,只是愁云惨淡。啊蛮一回归,便如众星捧月一般,蛾娘更是踉跄而来,直把啊蛮紧紧抱在怀中,竟然再也不肯松开,虽喜且悲,悲喜交加。
“娘亲。”啊蛮轻声唤道。那数日直觉如置梦中,如今醒来,却只想在娘亲怀中,感受那亲情的温暖,不多时,啊蛮轻声打鼾,已然在那温暖的怀抱中睡了过去。蛾娘这才仔细打量啊蛮,只觉儿子七日不见,身量竟瘦弱了一圈,丈夫出现在眼前,往日温驯的她,也不禁怒目而视,见丈夫要接过儿子,她竟冷哼一声,转身不让。不得已,大伯熊海上前,抱起啊蛮回帐中休息。啊蛮虽才八岁,如今身体长开,重逾百斤,蛾娘一介女流,却是抱不起来的。
啊蛮一睡,半夜方醒,蛾娘彻夜相伴,相抵而眠,啊蛮醒来,就感受到身边一阵温暖,不由得生起几分依恋孺慕之情,但却只觉饥饿难忍,又不忍惊醒娘亲,只得忍耐,但他身体异动,蛾娘便惊觉,发觉儿子正睁开眼看着她,肚子中咕咕直叫,便笑道,“啊蛮,可是饿啦?”
“娘亲。”啊蛮腻叫一声,“我一整天没吃东西啦。”图腾圣境中,啊蛮足足昏迷了七天六夜,醒来时被送出,到部落中又在娘亲怀中睡下,哪有吃东西?但他仍不知自己昏迷了七天,只道是昏迷了一天而已。
蛾娘心疼,当下便起身,好在她早有准备,当下烧火热了饭菜,还有一直牛腿骨,却是啊蛮最喜欢的。往日里这些东西足够啊蛮吃的了,怎知是不是太久没吃饭,一锅饭并饭菜下肚,啊蛮仍只觉半饱而已。
“娘亲,还有吗?”啊蛮轻声问道,颇不好意思。
“小鬼头,你还没吃饱?”蛾娘大感意外。
当此时,一直在门外听动静我熊满忙推门进来,因为心中有愧,所以这几****都只敢在门外过夜,不敢入内,如今啊蛮回来,他知道啊蛮数日未进食,当下在外面架起火堆,准备了诸多肉食,这时听得动静,推门而入,正当其时也。
“啊蛮。”熊满道,“父亲给你烤了好些肉食,都是你喜欢吃的,来吧。”
看到是父亲,啊蛮本能有此畏惧,但看到熊满希冀的眼神,又不忍拒绝,当下点点头,又道,“娘亲,我们一起去吃吧。”说着拉着蛾娘,蛾娘不好拒绝,只得和他一道出门,只是对熊满仍是不理不睬。熊满此次还真是罪大恶极了。
数只兽腿下肚,啊蛮这才吐了一口郁气,大感人生正当如此。当下对父亲的畏惧又少了几分。
“娘亲,你不要怪父亲啦。好吗?”啊蛮腻声道。
“啊蛮,此次你父亲差点害死你,你当真不恨他?”蛾娘正色道。
啊蛮仔细想了想,才道,“开始有点害怕,不过,现在不怕了。啊蛮不恨父亲。”
听得啊蛮是畏惧而不是恨他,熊满只觉得既喜且悲。
“好孩子。”蛾娘把啊蛮揽入怀中。啊蛮自幼孝顺,四五岁起就天天嚷着要修炼巫术,好猎熊取胆来给娘亲补身体,后来虽然没能猎熊取胆,但却以太岁圣术,生生让她远离了床榻之苦,能和正常女子一般持家,如今遭逢大变,险死还生,心中仍无恨意殊为难得。
“娘亲。”啊蛮又道,“我只觉吃了父亲给我的东西,如今竟突破炼血境了,好似.好似.。”啊蛮一时却说不上来。
“哦?”蛾娘大感奇怪,不禁瞪了熊满一眼,“好似什么?”
“我.我说不上来。”吱唔半天,啊蛮还是说不清那种感觉。
“我知道。”熊满接口,“我给他吃的乃是太岁肉,我在轩辕城中以身试肉,此肉神奇,乃是太岁身上掉落的皮肉自行吸纳天地精气长成,虽有太岁咒力,但并无灵智,以黑狗血和大巫之血除咒,吞服之后,可增长血气,炼化血脉,更可打通全身经脉,使得修行如履平地,一日千里。”熊满亦是最早吞食太岁肉的受惠者,如今他百脉俱通,修为一日千里,七日前方突破至大巫中期,如今竟隐隐有要突破大巫后期之兆。可见太岁之肉,果然神奇。只是那等煎熬折磨却非常人所能想象与承受,一个不好,恐怕就会酿成大祸,至少,以后他是不会再给二子服食了。
听得熊满亦以身试肉,蛾娘一时心中如堵,当听得此肉竟能使人百脉俱通,她多少也有些了解丈夫为什么要把如此凶险的东西给长子服下了,她虽不懂修行,但也知道百脉俱通,正是大巫强大之源。熊满虽没有祈求原谅,但蛾娘与啊蛮,听完之后,却都放下心结,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