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开口询问小师父,“不知清悠师父在何处?”
“请二位施主稍等一会儿,容贫尼将此物转交给住持,再给二位施主带路。”说罢,小师父转身去了后堂,没过多久,小师父又来到两人面前,“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小师父领着苏婉和雪知穿过了一条长廊,在一房门前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小师父说罢,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边传出淡淡的一声。
小师父推开门,向里边道,“清悠师父,有两位施主找您。”
“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师父手一扬,“施主请。”苏婉微微颔首,小师父双手合十向苏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而去。
苏婉和雪知进到屋里,雪知回身悄悄将门关了上。里边的人一身素衣盘腿坐在床上,闭着双目,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手指一颗颗捻着那珠子,另一只手竖着立在胸前,嘴里还念念有词。那人就是她六年未见的白素芊。
“白姨。”苏婉道。
听到声音,白素芊没有动,包括那闭着的双眼,只有那捻着珠子的手依旧,好一会儿,白素芊才缓缓道一声,“婉儿来了,坐吧。”
苏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雪知站在一旁候着,白素芊还在诵经,苏婉静静的看着,这熟悉的姿态、熟悉的话语以及熟悉的动作,似乎从记事的时候开始,白素芊就是以这样的形象存在于苏婉的脑海。对于苏婉来说,白素芊是比玉璃玥更加陌生的人,玉璃玥是苏婉从一开始就要下意识去记住的人,透过苏桓,她几乎能够感受到玉璃玥当时的所想所感,而白素芊虽然有一颗鲜活的心脏,但总是给人一种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仿若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画里画外,总是隔着那层薄薄的纸,始终无法逾越。
相比苏婉,苏瑞去看白素芊的次数要多得多,只是他也无法穿过那层纸进到画里。就如同他所说,娘亲她总是那样的悲伤,悲伤到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所以,这也是苏婉疑惑的地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白素芊变成如今这样,苏桓明明是深爱玉璃玥的,又为何会一同娶进白素芊,白素芊又为何只照顾了苏瑞四年便遁入空门,这些都是苏婉所疑惑的,只是苏桓早已不在,这些便无从得知。
不知过了多久,白素芊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睁开了双眼,下了床,看着苏婉,才又说了一句,“婉儿,你似乎快六年没来看我了吧。”
苏婉听到,一下子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充满质问的语气道,“爹走了,为何白姨你却不愿下山送爹?”
白素芊怔了怔,叹了口气,走至窗前,目光望向窗外,“生死亦有命,我就算去了,也无法令他起死回生,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可是,白姨你……当时难道不想见爹最后一面吗?”苏婉眉宇轻蹙。
看着窗外那层叠的厚重的乌云,白素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她苦笑,对苏桓不过是有一分情义在,若不是为了苏瑞,她又岂会嫁给苏桓,苏婉的质问在她看来是个误会,只是白素芊无法去解释,那是一个令她痛彻心扉的过往,她不愿去揭开自己的伤疤,更不愿意苏婉知道,只得淡淡道,“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人已逝,阴阳相隔,终是再无相见之日。”
白素芊略微带着悲伤的一句话,竟让苏婉问不下去,苏婉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敛下眼,没再看白素芊的背影。只是,六年不见,白素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唯一让苏婉感觉一丝变化的是白素芊似乎不再那么的的悲伤,而是更加的超然物外,远远地看去,颇有羽化登仙之感。
“时间过的真快,如今你也将要嫁人了。”语毕,白素芊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苏婉,款步向她走来。
“是,这场婚姻来的突然,我毫无准备,但是君命不可违,哪怕是不愿,也只好如此了……”
“婉儿,你知道王为何会选择你吗?”
“知道。今早入宫时,王告诉了我缘由。他说,四岁时曾见过我,他觉得我心怀天下,适合做这个长皇子妃。”苏婉抬头看她。
白素芊眼里明显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便释然了,苏婉四岁时,她已不在家,至于王是否见过苏婉她是不知道的。不过,“恐怕这只是缘由之一罢了。”
“白姨何意?”
“其一,你父亲已逝,而号令玄武区将士们的玄武令至今下落不明,王是不会放着玄武区的兵权由苏家继承的,以此形成牵制,使你必须找出玄武令归还于王。其二,你母亲玉璃玥为白玉山玉家人,而你姑且算是玉家的后人,得玉家人者得天下,这句话想必你听过。其三,你父亲劳苦功高,因国而殒命,他心中有愧,何况你冰雪聪明,这道令下,众朝臣也无话可说。”
苏婉睁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白素芊,不知该如何去形容此时的心情,欣喜,又或是更甚。其实,一直以来,苏婉总会下意识的想要亲近白素芊,因为她从出生母亲就不在她身边,白素芊就成为苏婉对母亲的寄托,可是白素芊那活在世界之外的姿态,让苏婉不敢去触碰、去靠近,就怕扰了这白素芊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而现在,眼前的白素芊是这十几年来她从未认识过的,她有条不紊的将她的睿智、她的分析展现在了苏婉眼前,她第一次感觉到白素芊竟是离她这样的近,第一次感受到周身环绕着的是白素芊活着的气息,她第一次感觉到她曾忘却的那份寄托又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伸手就能触摸到白素芊那跳动的滚烫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