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伤着了这腿,我的日子倒过得更加糜烂了起来。每日哪怕是去茅厕都要两个小丫鬟跟着。只是不知为何,在我伤了之后,那饮食就变得奇怪起来。今日是排骨汤,那明日就是卤排骨,后日就是蒸排骨,这日复一日,每日都有排骨。这倒也罢了,我一个人吃的时候,还能发挥主观能动性,自主避开那排骨们。但凡我前一日没吃排骨,第二日大腿在饭点准时出现在我房里,旁若无人地坐下,将那排骨全数夹到我碗里。
“我不想吃。”我作出一副委屈状,那泪眼汪汪。
大腿看了我两眼,冷淡道,”那也得吃。”便夹起那肉,送到我嘴边。我恨恨嚼着那口中的排骨,觉着这一个月我算是把这辈子份额的排骨全吃光了。
大腿的服务非常贴心,那盛着一碗排骨汤,还一勺勺吹凉了喂到我嘴边。虽然有美食美人相伴,我这日子却是过得泫然欲泣。我每日就希冀着,那掌勺的大师傅能少做一些排骨过来。
到我能下地活动的那一天,我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意味着,我可以摆脱大腿的魔爪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吃排骨了。我满怀期待着午膳,这为首的丫鬟端上来的第一盘菜就是——排骨汤,我见了一颗心登时如坠冰窖。
“为何还是排骨,”我问掌事的丫鬟。
她回我:“是少爷的安排,奴婢只管照做。”
我心中将那大腿骂了个千万遍,顺带往门口瞅了瞅,大腿今日没来,我可以不用吃排骨了趁着大腿来之前,把饭先刨干净,我真是机智哈哈哈!只是笑声还没落地,那熟悉的身影就在门口出现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思思,”大腿坐定,“今日有人来访,故来迟了些,来张嘴。”
“啊,”我倒是对这个访客好奇了起来,我来这里快三个月了,除了本就在府上的人,真是连只陌生的鸟都没见着。每天头上飞过的都是固定的那几只。
他顺势将一块排骨塞到我嘴里,“那是什么人?”
“一个讨厌的人。”大腿的语气明显不善。
下午间,我难得腿好了,这秋高气爽,大腿园子里的秋树繁多,又是一番景致。一阵风吹过来,那漫天黄叶飞舞,我站在树下,觉得自己真是极美的,奈何这树叶子粘了我一头发,还呛了些灰进去。我拖着鸡窝一般的头发,坐在假山石上,一片片清理着,,即使如此也没有破坏我的好心情。这没有大腿的下午实在是太美妙了。
“听说你是他的妾室?”
这一声落在背后,我即刻站起来,转过身,想福一礼,赶紧溜走。
此人乃高手中的高手,踏过落叶而无声,内功深厚,不可测也。我总是招惹不得的,要是不巧他亲戚或者亲戚的亲戚也被五杀庄杀过,那今日我就倒霉了。
“走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洪水野兽。”他裂开嘴角,粲然一笑。
我这才好好看清了眼前人,一身黑衣,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像是惯习武之人。
“公子不是洪水猛兽,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他反问我:“我离你这么远,如何授受又如何,”他顿了顿“.。又如何。不亲了。”我倒是被他哽得说不出话来。
“你跟了他多久了?”
“哈?”我这才想起来刚才他问的第一句话,“你是不是他的妾室。”
你二大爷表姑的妾室,我能做别人的妾室吗,我的志向是蓄好些个面首,等我成了大夏第一富,我便同我的小面首们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谁是那大腿的妾室了!”
“大腿”他重复了这句词,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你竟然唤他大腿.。。”
我自知失言,不便与此人在此地再多过纠缠。“公子怕是认错了人。”我转身就要走。我往哪跑他往哪堵,我绕了一大圈都没能溜走。我算是服软了,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喘吁吁,抬起头,那人还是一张笑脸,我问,“大爷,你怎么才能放过我。”
他蹲在我面前,“我不想放你走,我好久没有遇到像你一样有趣的人了。”他一双大眼睛同大腿不同,瞳色浅近棕,有几分异域风情。“我想和你聊聊。”我无奈地躺到地上,“那行吧,你想聊什么?”
他回,“你想说什么?”
我一个白眼快翻到天灵盖去了。这人真是无聊啊,天哪,我要崩溃了。
“行吧。”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他亦就着躺在我旁边,我慢慢讲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被人从地上直接给拉了起来。我一看这不是我的饭票大腿吗?我心中狂喜,第一次觉得大腿看起来如此亲切,如同秋日的冰糖雪梨汤一般温暖人心。
“过来,”他将我挡在背后,那黑衣人也不恼,慢慢站起来。
“大腿,”我小声嘀咕,“这人是谁啊?”
对面那人先开口道:“表哥你可真冷血,都不向嫂嫂介绍介绍我。”大腿全不理他,忽然转过来对着我,“你方才叫我什么?”我方才叫他什么来着,糟糕。我做错了事般低着头。那对面的小哥可就不爽了,他被大腿晾到了一边。
“表哥,”他不知何时到了我们身边,“真是有了女人忘了兄弟的白眼狼。”大腿俯身在我耳边,吹起道,“这个月,不给玫瑰酥吃了。”
大腿未免也忒狠了些,这简直要了我的命。我拉着大腿的袖子认错道,“嗯,公子我错了。”态度要诚恳,表情要到位,我的哭腔也刚刚好。大腿一定会心软的。
“嫂子”那旁边的人开口,“你拉成我的袖子了。”
我大惊,呀,方才表演的太投入,把此事给混淆了,再看那大腿的脸黑的更风雨飘摇了些。那眼角眉梢都是怒意。他拉着我就走了。
这一路连拖带拽,我的脚刚好,刚才和他那倒霉表弟跑了大半圈已经没了什么力气,被他再拉着走了这远,那伤处隐隐作痛了起来。我低呼一声,大腿蓦地停下来,我就势蹲下去,揉着自己的脚踝。
大腿还在气头上,直接吩咐道:
“你以后离他远些。”
我这委屈就大了,我这卧床许久终于能下地,本来心情舒畅,遇到这么个神经病,非拖着我陪他聊天,还害得我在这园子里绕来绕去,我容易吗我。我这越想越委屈,不用酝酿情绪,那眼眶子就红了。
“我才不想理你那劳什子的表弟,他..”我哽咽着,“还说我是你的什么妾室。”我抬起手摸了摸眼泪。
大腿难得见我哭一次,这乱了方寸,他伸出手替我擦眼泪,我也利落把那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袖子。大腿此刻倒是完全不介意了。我低低哭了好久,仿佛把我们五杀庄从宰相遇刺开始受的所有委屈一朝哭尽。我絮絮叨叨着,把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全数倾吐出来,只是有些颠三倒四,那就像脱缰的野马,想到哪说到哪。最后我哭得脱力了,直接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