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袭来,下起小雪。叶五平吃惊地说:“现在还会下雪?”林若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这算什么?清明下雪也不算稀奇。”
叶述说:“那不成清明时节雪纷纷了吗!师傅见过吗?”林若说:“见过。但这时的雪,挡不住春天的脚步。”叶五平说:“师傅不是喜欢冬天,喜欢雪吗?”
“喜欢啊。可不能总是冬天吧。”
叶五平说:“原先我不喜欢冬天,饥寒交迫的,倘若我在这个地方流浪,早就冻死了。可现在我可以在一个温暖的房子里,在热炕头上吃冰,冬天还是很好的。”
林若心疼,可话说的却是:“我可能会抛弃你们了。”叶述无所谓的样子:“师傅你先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叶五平,咱们向掌门汇报一下,在齐仁果那里了解的情况。”
贾因禾疾步走着,刀被拖着,刀尖已摩擦出火花,刀柄在手中紧紧攥着。走到目的地,气愤地一脚踹开门,一步跨进院中。屋主人纪昭淡定地将门关上,似笑非笑地说:“因师妹,这几天不是正在刻苦练功吗?怎么有时间来我这?”
眼里都要冒出火的贾因禾,气得不行:“不要在这和我明知故问!”纪昭满不在乎:“是啊。我晓得你为什么来找我,那你想把我怎样?”贾因禾把刀一抬,直指纪昭:“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把林若算计进去。”
纪昭把刀往旁一推,冷笑一声:“你这个问题特别的可笑,为了渔刀派,需要林若的时候,她就是要被算计进去,你不知道吗?要不然你就自己想一个更好的办法。还气势汹汹地来找我,我是在悬崖边推了林若一把,可是谁把林若拉到悬崖边的呢?”
刀尖落在地,贾因禾手握刀柄,以刀支撑着自己:“我想知道林若的危险程度是多少?”纪昭说:“我没有闲心去分析林若有多危险。危险再小也有可能死,危险再大也有可能活,这你也不知道啊?”
恢复了些气力,贾因禾开门要走。纪昭摸了摸他手上的扳指,平和地说:“危险系数不算太高,是不能在驻地那边混了。还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按我的计划,一切顺利,林若和贾昔禾就能好好地在一起了,只是时间多长我是不知道。我是不敢去找你哥了,你去劝慰劝慰他吧。”
贾昔禾坐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不能站起来,有太多事情,占据了他整个脑子,怕是在站起身后,连走路都不会了。
贾因禾无精打采地拿着刀进来,贾昔禾嘴角微微上翘:“是拿刀来砍我的吗?”贾因禾苦笑道:“我本要拿刀去砍纪昭,现在我想砍我自己。”
贾昔禾说:“快把刀放下吧!多危险。”贾因禾把刀一扔,又气又怨。贾昔禾问:“你知道计划的内容吗?”贾因禾忿忿地说:“不知道。”贾昔禾叹气:“就知道林若被计划进去了,剩下什么都不知道,就怎么冲动。以后要是你自己一个人了,也这样冲动?”
“我一个人。”贾因禾说到这就哭了:“我还哪敢了。”
贾昔禾说:“我现在脑子也是乱的,也说不清楚,你情绪也不好,具体的计划,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我现在只告诉你,你也被计划进去了,要回驻地了。驻地那边只有林若,只能放你回去了。好好在家待几天,别闹事了。”
抑制了眼泪的溢出,贾因禾点了点头,沉默稍许说:“我本来是来劝你的。”贾昔禾说:“不用劝我。她是我最放心的人。”贾因禾说:“那你的心情还是不好。”
“心情不好,我也放心。”
林若在街上悠悠走着,路过正月楼的时候,正月楼的伙计出来把她拦住:“有客人正在等你。”林若是有些害怕,可也有一种终于要摆脱胡思乱想的解脱。
正月楼比从前,真是朴素好多。
林若随伙计上楼,走到最尽头的雅间,看见两个渔刀派的人在门口走来走去,假装无事的客人,当看见林若时,还稍有恭敬。林若心想:“是我和贾昔禾的事情,在渔刀派公开了?看来这两年我真是亏了。”
雅间内,一张吃饭的大圆桌,纪昭微笑着坐在那里,却可透出几分严肃。林若坐在了纪昭的对面,轻抿了一口茶水:“正月楼还帮你们呢。”纪昭说:“帮个小忙,还是可以的。我可算等到你了,再过一会儿,我还寻思去街上找你呢?”
林若有些紧张和害怕,又抿了一口茶水:“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实在着急,找贾昔禾让他帮你找我。”纪昭说:“那就不必了,他要是能来,不就省事了吗?我是真不想来,我知道贾昔禾也能亲口和你说,可是他出不来呀。”
“贾昔禾为什么出不来?”
纪昭说:“我是要和你说清楚,下面的事也好说。先说说谈判结果,管渔刀派的官员,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可从他们所管辖的地区,乔装跑出去,剩下的他们不管,日子已经定了。担上个失察之责,是比我们手里的把柄,罪小多了。也有不能放的人,渔刀派掌门必须留下。其家属可自行逃脱,不能和我们大家一起走。贾昔禾这个大少主,不是家属也会是这待遇吧!贾昔禾也在整个的逃跑计划内,而且他和你的恋情也已经公布了,是为了增加渔刀派对你的信任度。大家也很相信,你们两个的事,参加劫富济贫的人,再仔细想想,不相信都不行。他不能出来,他一出来,大家会担心他,万一跑了。”
林若问:“谁接任新掌门?”
纪昭苦笑:“在下。我又是一个特殊情况下,选出的掌门。现在渔刀派像烫手的山芋,我也就是试试看,能领渔刀派去哪?下面,逃跑计划。首先我们会和驻地约定,也就是逃跑的那天,和驻地切磋武功。再表示其目的是,希望驻地把我们都抓住,别等军队来,我们更惨。驻地那头也不会信,认为我们是在搞阴谋诡计,就是让他们这样想。这样做是为了稳住驻地这边,苏野庭也会想到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什么动静也没有,没准真能想到我们要跑呢。苏野庭是派人观察过渔刀派周边地形的,这几天也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渔刀派周围瞎晃。让驻地以为我们让他们以为的以为,就算做不到,我们同时干着两件事情,也要让他们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到那天我带着,该带着的人跑。能留下的人,就在渔刀派等待着新生活的开始,有的也要承受离别之苦。还有一部分人,罪较小,也愿意认罪的,由贾昔禾带领去参加我们组织的切磋武功。这时就算我带头,带人走的事,被驻地发现了,里面只要没有看见贾天及其家人,那就不会太被重视,还是会关注贾昔禾那边,因为像贾天、贾昔禾这样的大坏蛋,怎么会掩护别人逃跑呢?但贾昔禾这边,我把专业练武的人都带走了,除了贾昔禾,剩下那些人,凑数进来的都有,马上就会被发现。说到这,到你了,还有贾因禾,过两天就出来了。你们两个也必须参与进去,帮我们逃跑的人拖延会儿时间。具体的事你们自己商量。”
林若轻笑一声:“三个人和一些不太会武功的人,打驻地的所有人。你认为我会帮你们吗?”
纪昭很自信:“你会帮我们的!我们是抱着必须成功的态度,来干这件事的。但是你的这个任务,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然后就可以脱身了,你也是帮贾昔禾脱身。你和贾昔禾脱身,留贾因禾断后,就算贾因禾留在驻地,也不会有太大的事,你们大致也会这样安排吧。而你和贾昔禾,渔刀派暂时也管不了,也许从此……当然你们倘若作死不离开江湖,还掺和这里的事……也总比现在你们两个的状况强吧。”
林若说:“你是很有自信,我就没有那么大的自信。我现在表面上,还是对抗渔刀派的伊斧派掌门。当我的伪装被撕下后,不但坐实了,我是渔刀派的人,还扯上了我和贾昔禾的事。我会成为风口浪尖的新闻人物,想想就会感觉承受不住。”这还真是实话,林若心想:“冤有头,债有主。真到那时候,贾昔禾你要在我身边。”
纪昭毫不费脑的反驳道:“因为你的原因,我们跑不了,也可以退回渔刀派。军队来了,不分青红皂白,惨绝人寰。那时候善良的你,心里就能承受的住了?”
林若说:“相信贾昔禾,是因为他对渔刀派的心。相信贾因禾,是因为兄妹情。相信我,因为我善良?帮渔刀派的人,是善良的人,好像比我这个掌门还可笑。既然你都如此夸我了,就不和你绕弯子了,这活我可以干,可我有条件。”
纪昭轻蔑一笑,摩挲着扳指,洗耳恭听:“说来听听。”
林若一指:“我要你手上的扳指,交给齐县令。原因吗?齐县令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越级直接上京城汇报,这个渔刀派早已知晓。再说你手上的扳指,它并不是特别值钱的宝物,你应该知道,因为齐县令搜集这一类的物证,你是不敢戴太值钱的东西。你这个扳指是值些钱,但在所有赃物中,不算特别,不算贵重。不像是个能当证据的东西。可它是御赐的,在抢这个扳指的地方,我和贾因禾去散钱,当地的某些人议论,御赐的东西有没有丢,好奇的贾因禾,问了东西的详细情况,她还想找到。你们不知道,做贼心虚,不敢深聊。那时,你还没有戴它,贾因禾也不能去翻那些东西,没到一天,贾因禾就放弃了寻找行动,然后就忘了。其实我也忘了,不过最近又了解了一下,齐县令搜集证据的情况,基本差不多了,要是能有一个有力的物证,就能齐了。在大概提到的有力物证列表里,真的有这个扳指,看来你也是一直没有察觉。像咱们这个年龄,最大的罪,也就是劫富济贫。对于我来说,只是劫富济贫。可是这事早早晚晚都会穿帮,渔刀派放开后,还愁找不到证据。渔刀派没钱之后,不花那些东西吗?我只是早些日子,把这件事捅破,为的是更加保证驻地的存在。渔刀派有了劫官府这样的大罪,朝廷绝不会放过的,只是等到你们跑了,再找证据,再上京城,驻地这些人,怎样安排就说不定了。”
纪昭说:“为什么要和我说明白?”林若说:“不说明白,你怎么可能给我呢?”
“说明白了,我也不能给你呀!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渔刀派是对你来软的,硬的都成,渔刀派现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你命没了都可能。提点要求是可以,但可也要我同意才行。”纪昭话语中没有一点威胁的口吻,可句句都是真话。
林若早已知晓,没有被吓到,继续说她要说的:“你要是真有十成十的把握,让贾因禾回来时,告诉我一声不就成了。你是认为我在那时一定会帮贾昔禾、贾因禾,人心不可测,万一我那时候怂了,随便找一个,我不能抛弃我徒弟的理由,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呢?你刚才说,是抱着必须成功的态度,一切都要保准一点。贾昔禾、贾因禾能相信我,你凭什么相信我?我和渔刀派什么关系?我是可以感谢渔刀派给我父母续命,可渔刀派的初衷是无偿帮我们家吗?因为这,靠渔刀派过了几年,我就要留下来,帮渔刀派做事。我也不否认,我也是愿意留下来。可我好像一直在和渔刀派做交易,因为渔刀派不信任我,这也不能怪你们。但情况就是这样的,做点交易,大家都安心。再说,这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条件。驻地在,对我徒弟是有好处,对渔刀派吗?是不好说,驻地的人是对渔刀派有不灭不行的心,可对渔刀派的人来说,与其面对一个未知的敌人,驻地好像并不可怕。我听贾昔禾说,苏紫和傅雯也会一起走,和驻地多少有些关系吧。渔刀派虽是不归齐县令管了,齐县令和管你们的官员也不是一路的。可他万一察觉到什么,捣点乱,让他走了也好。关键的是,我好像把事情说得太大了,这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我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人物,拿了一个小小的扳指,又能怎样呢?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我不过是靠着自己的想象,求个小小的安心而已。”
纪昭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林若说:“我想表达的很简单,你把扳指给我,我好好完成任务。”
过了会儿,纪昭把扳指摘下,顺着桌面滚给了林若,问:“倘若没有这个扳指,你会提什么条件。”林若说:“让贾因禾回驻地时,随便拿些脏物。”
纪昭的神经放松,肢体放松,面部放松:“可以说点私事了,贾昔禾心情不好,是有很多事,也不能说都是因为你。不过你可以开解开解你的部分,用不用我给你拿笔和纸。”
“不用,你和他说,不管怎样,我还是喜欢,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