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峥进京的目标无非还是柳府,是柳儒,也是柳儒的爷爷柳如是。
说起来,柳儒是自己的仇人,柳如是是师傅的仇人。尽管心中谨记师傅凌云的告诫:不学会《凌霄九式》决不可找柳如是寻仇,可是吴峥心中总是有些不甘。
一是担心年迈的柳如是不等自己学会《凌霄九式》便死去了,让自己无法亲手完成师傅的嘱托,而且,柳如是一旦死去,无疑将会加大自己替师傅找回《凌霄九式》秘笈的难度。
再者,吴峥是真的不甘心让柳儒逍遥自在地过着富贵奢华的日子。
亓府两位至今无人知道死活的无辜少女。
水牢中十八个半月日日夜夜的煎熬。
师傅凌云让人听来心酸的过往,以及被鬼见愁依然锁在水牢中备受煎熬。
尤其是想起因为自己被关进水牢,伤心而逝的奶奶,心中就再也难以平静。
所以吴峥打听清楚了柳府的具体位置后,一连几天都在附近的街道上来回溜达。
很显然柳如是并没有在向阳城的老家里,不然自己先后两次放火,是不可能不惊动对方的。
那么会不会就在眼前这座大宅子里呢?
吴峥不敢确定,却同样不敢贸然打听。
这天一早吴峥再次溜达到柳府后门时,突然被旁边一处小院子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吸引,不由自主凑了过去,透过两扇斑驳的木板门缝隙,朝院内窥视了两眼。
正在这时,大门竟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随着吱哟一声响,一个须发斑白,却又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吴峥眼前,两人的脑袋都差点撞到一起。
很显然,老人应该一直坐在门后,不然,若是刚刚走过来,吴峥肯定能够看到,或者听到脚步声。
“爷爷。”
吴峥颇为不好意思地低低叫了一声。
“呵呵,小哥是不是饿了?”
老人显然是把吴峥当成了讨饭的乞丐。
也难怪,吴峥穿在身上的,还是夏初在向阳城买的那件衣服,由于四个多月来一直走在荒山野地里,经不起风吹日晒,以及荆棘刮拽,很多地方都已开线,露出肌肤来了。
“爷爷误会了。”
“呵呵,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随我进来吧。”
吴峥想了想,或许能从老人家口中探知一些关于柳府的情况也说不定,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跟在老人身后来到屋门前,吴峥停下了脚步,在老人进屋为吴峥取食物时,吴峥注意到读书声是来自小院东面的一间低矮的黑色瓦房内。透过贴着窗纱的窗口,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摇头晃脑地大声读着手里的书。
一天学都没有上过的吴峥,虽然五六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学认了不少字,但是对于少年口里读出来的文章还是似懂非懂的。
“小哥坐下来吃吧。”
这时老人家一手提着一只板凳,一手提着一张矮几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年纪有十二三岁,脸色稍显苍白,模样俊俏的少女,穿一身半新不旧,却极为干净的,蓝底碎花衣服。两只手里各自端着一只大白碗,一碗白米饭,一碗炖豆角,看碗里冒出的热气就知道,应该是刚刚出锅。
既然都已经端出来了,吴峥也不再客气,心想大不了临走的时候放下一两银子就是。
一边吃,吴峥一边心里纳闷,难道京城里的人都这么善良?
自己不过是趴在门外瞅了一眼,不仅把自己让进家里来,而且从端出来的吃食看,似乎并不像是打发要饭的。
在老龙湾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候,家里也曾去过逃荒的人,奶奶虽然每次都不会让逃荒者空手而归,却也仅仅是拿些剩饭打发他们。
少女放下手里的碗筷,什么话都没说又转身进屋,很快又端出来一碗热水放到吴峥面前的矮几上,稍微站了一会,似乎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吴峥两眼,这才转身离开,径直朝东面传出读书声的屋子里走去。
一直看着吴峥吃完矮几上的一碗米饭,一碗炖豆角,并喝干了那碗白开水,并把三个空碗摞到一起,那位去了东屋的少女不失时机走出来,把矮几重新端回屋子里,老人才开口问道:
“吃饱了吗?”
“谢谢爷爷,吃饱了。”
“小哥是哪里人士,听口音应该不是京城附近。”
“爷爷,我来自向阳城下面的村子。”
“向阳城?好像当朝柳太师祖上就是向阳城。”
说着,还抬眼朝院外柳府的后门处看了一眼。
“不错,柳府祖上的确是向阳城,是我们那里最有名的人家。”
“哦?听小哥的意思,似乎对柳府极为熟悉?”
“没有,我们老家离向阳城有三十来里路,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就是了。”
“听小哥谈吐,是不是也读过书?”
吴峥摇摇头说:
“只是小时候跟父亲学认了几个字,并没有入过学。”
“小哥大老远来到京城是访亲还是探友?”
这个问题让吴峥有些为难,该怎么回答呢,吴峥总觉得不应该对眼前这位老人撒谎。
略微想了想才说:
“爷爷,实不相瞒,我是流浪至此的。京城里并没有相熟的亲戚故旧。”
“那家里呢,家里人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吗?”
“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
说完,吴峥的脸色难免有些黯然。
“这样啊。”
说完这句话,老人先是陷入了沉默,吴峥却觉得老人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以至于告辞也不是,继续留下来也不是。
犹豫再三,见老人迟迟没有开口,吴峥随手拿起放在脚边的小褂,解开后从那块银饼上掰下约莫有一两左右的一块,轻轻放到脚边的地上,站起来说:
“爷爷,叨扰了。”
奇怪的是,那位老人亲眼看着吴峥取出银子,却依然一句话没说,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盯着吴峥放在脚边地下的一小块碎银子看了一会,这才抬起头,对正要转身离开的吴峥说:
“小哥且慢,我有话说。”
这时,刚才端着矮几走进屋子里的少女也出现在了屋门口,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正直直地看着吴峥。只是脸上并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仅如此,东屋之中原本在读书的少年也走了出来,直接来到老人身边,抱着老人一只胳膊,偎依进了老人的怀里。
口里轻轻叫了一声:
“爹爹。”
爹爹?吴峥不由心中一愣。老人和孩子的年龄最少差五十岁,也就是说,如果眼前的孩子是老人亲生,那一定是老人六十岁之后才有的这个孩子。
“老来得子?”
只是在心里闪了一下,吴峥并没有在脸上流露出吃惊的表情。
“爷爷,您有话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