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末夏初,暮色来得比以往更迟了些。西垂的斜阳还没有完全没入山峦,而东面已隐隐可以看见淡淡的月轮。
两名商贾模样的人士带着数十名随从,押着两辆载满货物的板车蹒跚的行走在虞州城外的山道上。
下一个驿站最近也得是南徐城,看来今夜只有露宿荒郊了。
“方老爷,这天都快黑了,山道又异常难行,要不要趁早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行啊?”一个中年人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略微倦怠的请示道。
方硕把头摇得像拔浪鼓似的,连说:“不好不好,最近方某怕是有些麻烦,还是早些进入南徐城比较稳妥。”
身后有几名随从纷纷嚷道:“老爷,小的们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就休息一下吧!”
方硕回头看着众人,叹了一口气:“哎,那就休息半刻钟吧。”
众人通通松了一口气,顺手将板车放平,取下随身物品,纷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长长的呻吟着。
方硕摇了摇头,指着随从骂道:“要是此刻冒出劫匪来,我看你们全都是刀俎上的鱼肉,哼,真是窝囊废。”
正说话间,一把飞剑“嗤拉”划过树枝,朝着方硕的颈部劈来。
这方硕肥肥胖胖,没有修行的潜质,只是精于计算,适合经商,眼瞅着一道白光飞来,吓得冷汗直冒。
他身边的中年人看上去也被吓得不轻,踉跄一跤跌坐在地上,还一手拉着方硕也跟着倒了下来。这一倒,恰好避过了飞剑。
那飞剑绕了一圈,没有刺中目标,又盘旋着飞了回去。
数名黑衣蒙面大汉跃出丛林,纷纷拔出刀剑,指着方硕道:“方老爷,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啊……劫匪?大……大哥……大爷……要钱有的是,可别害了老夫的性命啊!”方硕双手抱头,半蹲在地上,浑身吓得发抖。
为首的黑衣人以剑指其头颅,冷笑道:“哼,老子要的就是你的命!”
说罢,一剑刺出,只离那方硕的项上人头不足半尺,忽见一道青光飘来,正中黑衣人的剑刃。
长剑发出“哐哐”的颤鸣,黑衣头目虎口发麻,不禁心中一惊:青光来自一柄黛绿色的短剑,持剑这人,修为远远高于自己。
可是刚才押货的人群中,一个个累得走路都困难,怎会隐藏如此高手?
“中计了!”黑衣头目很快回过神来:方硕亲自押货,他已是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他以为此车货物十分贵重,方硕才亲自出马。这也给他刺杀方硕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但刚才一计飞剑,方硕“侥幸”绊倒而躲过,使黑衣人不禁将目光锁定在了“拉倒”方硕的中年人身上。
这名中年人此刻正握着那把黛绿色的短剑,看上去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因惊慌而跌倒的人物。
所以,黑衣头目知道中计了,方硕的出现,半路的停歇,随从的抱怨,都是引自己出来的戏份。
“你是什么人?”黑衣头目指着那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爽朗一笑:“哈哈,在下虞州城护军,秦越铭。夜龙黑沙,久违了!”
黑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回顾身后的助手,都有怯意。
此刻,那些因“累”而瘫坐在地上的“随从”早已一跃而起,车辆上的油布一掀开,全是长枪短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拿捏在手,摆开了阵势。
秦越铭根本无须从口中下达命令,他手中的黛色短剑便是命令。
短剑上腾起青色的雾气,刹那间凝成一道光芒,直取黑沙。
黑沙将手一伸,掠至身旁的一棵树枝上,双手呈球形环抱,喉中发出沉闷的低吼,只见风声乍起,四面八方拥来一层层黑压压的砂石,如同黑色的漩涡,将秦越铭等人团团困住。
方硕刚才抱头的狼狈动作显然是装出来的,他得逼出黑沙说出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次,他可是真的吓傻了。
夜龙,永丰国排名第三的杀手组织果然非同凡响。而眼前这个绰号“黑沙”的男子,号称千人斩,刀下亡魂过千,怎不让一介凡夫方硕吓得屁滚尿流。
秦越铭根本就不去搭理合围而来的砂石,而是将真元汇于短剑中,“扑哧”一声直刺黑沙。
此剑之快,犹如雷驰电掣,黑沙瞳孔迅疾收缩,那滚滚的砂石也随之聚到他的胸前,形成一块坚硬的盾盘。
“呯!”
很不幸的是,盾盘在遭遇蕴含青光短剑的那一刻,像如玻璃一样脆裂,短剑如同没有障碍般直直插入了黑沙的胸膛。
“不……不可能!”
黑沙知道自己或许不敌秦越铭,但从未想过会败得如此迅速。那足以抵挡玄灵境攻击的砂盾,在一瞬间被秦越铭的短剑刺破,甚至没有一丝阻挡的效果。
秦越铭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他同样在感叹,黑沙引以为傲的砂盾在现在这把短剑的攻击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问题便在于:现在这把短剑。
短剑名为青芒,秦越铭随身佩戴了数十年,也曾助他征战沙场,杀敌无数。在同类带有属性的兵器中,属于中级水平。
按理说,短剑的威力完全不足以刺穿黑沙的砂盾。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就在前一天,秦越铭替“青芒”镶嵌了一枚云兽丹。
云兽是九级凶兽,擅长利爪攻击,无坚不摧,实力与聚灵境的修行者相当。将云兽丹镶嵌在刀剑之中,可以提升物理攻击效果,而这一切,是秦墨告诉秦越铭的。更不可思议的是,秦墨给出的镶嵌秘术,使得“青芒”威力的提升幅度达到了八成。
“这臭小子……”秦越铭暗暗惊喜。
黑沙既死,其他的小喽啰根本不堪一击,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
……
不出一日,夜龙组织收到了黑沙的死讯。
“啪!”一名身着红色锦袍的男子震怒而起,一掌拍断了梨木案椅的护手。
此人正是夜龙组织的头目,郎头。
“时志权这个混蛋,三千两纹银,让我损失一名得力助手,他不是将方家祖宗十八代查得清清楚楚了吗?怎么不知道方硕已经和秦家勾结在了一起?”
场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他们知道,损失的不只是黑沙,还是组织的名声。
“哈哈……郎老大真是糊涂。”一名青年男子从屋外大步跨入,仰声大笑。
郎头怒目圆瞪:“你是谁?”
他扫视着青年男子身边心惊胆颤的喽啰。
喽啰慌忙回道:“小的拦不住……”
青年男子拱手作了个揖:“在下南徐城唐麟!”
“原来是唐公子!”郎宁也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了,心中却仍是不太爽。尼玛虽然你爹是南徐城主,但也不能随便就闯进来了,还说老子糊涂。
唐麟看了一眼身边的喽啰,似乎希望这些闲杂人等能够离自己远一些。
郎头却不动声色,暗想:我的地盘我作主,岂容你一个年轻小辈在此嚣张。
朗头问道:“不知唐公子刚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唐麟说道:“时志权远在永都为官,如何能得知虞州城的变动?黑沙不调查清楚便急于下手,中了方硕的奸计,要怨,也是怨他自己行事鲁莽。郎老大理应将这个仇记到方硕的头上才对嘛。”
朗头“哼”了一声,说道:“原来唐公子是来替时志权当说客的?要继续刺杀方硕没问题,不过价钱肯定要加。”
唐麟笑道:“价钱不是问题,现在由本公子出钱,请朗帮主继续完成时志权的任务。”
“噢?”朗宁诧异的问道:“难道唐公子与方家也有仇隙?”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拿钱办事就行。”说着,唐麟将一包黄金放在朗宁的案桌上,作了个揖,兀自离去。
出了夜龙组织,唐麟望了下天,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他的身后,恭敬的伫立着一名少年:“公子,谈妥了?”
“他们收钱办事而已,没什么妥不妥的。”唐麟说道。
那少年笑道:“秦越铭是虞州城的官员,不可能一直贴身保护方硕。只要方硕一死,方茹雪便孤苦无依,这时候公子适当的出现,让她知道秦墨这种废物根本就是靠不住的。那么方茹雪投怀送抱,便是迟早的事儿了。并且由夜龙出手,即便被秦家查到了,也只会联想到是时志权的所为,与公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公子这招顺手推舟真是高明啊。”
唐麟回望着这名少年,冷笑道:“你就不怕方硕一死,方茹雪马上就搬去城主府住了吗?”
“这个……”
“杨名,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在方茹雪搬去城主府之前,不惜一切的打击、羞辱秦墨,要在方硕死的时候,让方茹雪真正的感到绝望和无助。你要让她知道,不管是在虞州还是在南徐,只有我唐麟,才是方茹雪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