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情?”
眼见江勇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江雄粗眉一拧,沉声问道。
“老爷!大长老领着一大群家族执事在前厅里嚷嚷着要见你呢?”江勇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的禀报着。
“世叔要见我?”
江雄眉头微微一皱,他点点头:“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打发走了江勇,他冲着江宸道:“宸儿,你先去后堂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江宸对此倒没有异议。
可独自去后堂后,江宸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江雄的身影,反倒是前厅的骚动越来越大,即便江宸在这里,也能依稀听到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只是由于距离甚远,江宸听不太真切。
我还是去前堂瞧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怀着这样的念头,江宸离开后堂,经过曲折的回廊之后,正好来到了前厅的后门。
还未进门,他便远远的看到了前厅里黑压压的一片人。
“江宸,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
这时,一个不善的喝声回荡在江宸耳畔。
刷——
顷刻间,前厅里众人的视线聚焦在江宸身上。
在其他人注视着江宸的同时,江宸也放眼扫去,目光从前厅里的众人身上一一掠过。
此刻的前厅里约莫有二十余人,他们呈众星拱月的态势绕在一位高瘦老者的周围。
高瘦老者端坐在江雄右侧的首座客席上,身着一袭雪白高领的深衣,他发须皆白,甚至连眉毛都泛着斑白之色,宛如眉梢挂上了晶莹的白霜一般。
这老人江宸认得。
他名唤迟无彦,乃是江家的大长老。论辈分,他可是江雄的父亲江坤的结义弟弟,便是江雄都要唤他一声世叔。
只不过,江宸对这迟无彦没有什么好印象。
虽然他尚未涉足江家的事务,但从二哥江湖口中,他听过不少关于这迟无彦的事情。
这迟无彦自恃资历颇老,对于江雄这个家主不太尊敬,甚至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据说迟无彦当初便不满江坤将江府事务的话事权授予儿子江雄,他认为江府能发展至今,他迟无彦才是出力最多之人,这偌大江家的话事人应当是他才对。
此时的迟无彦眼睑低垂,眼观鼻,鼻观口,好似老僧入定一样。
而在他的身侧垂首而立一个义愤填膺的中年人,这人名为迟俊龙,乃是迟无彦的独子,先前冲着江宸那不善的大喝便是出于他的口中。
江雄看到江宸出现后,面上的沉凝厚重了一些。
“宸儿,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先下去吧!”他冲着江宸挥挥手。
江宸还没有答话,迟俊龙便已经接话道:“堂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事分明是因他惹是生非而起,如何能说与他无关呢?”
江雄脸一黑,刚想开口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迟无彦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微睁开,用着沙哑的声音道:“家主,俊龙言之有理。”
“江宸虽是你的儿子,但也不能胡作非为,为江家徒惹是非!倘若人人都如他这般肆意妄为,偌大江家恐怕迟早得毁于一旦。”
迟无彦在江家执事之中素有威望,他这一开口,顿时引得一众人点头称是。
看到这一幕,江雄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时,迟俊龙快步走向江宸,他满脸愠怒,高声质问起来:“江宸你怎么能打了田家三公子呢?”
江宸眼睛一眯,嗤笑道:“他田家人欺凌玲儿可以,打伤我二哥也可以,为何我就不能打他呢?莫不是迟叔叔认为玲儿和我二哥被田家人打伤都是活该的吗?”
迟俊龙猝然听到江宸不卑不亢的反问,整个人怔了怔。
这还是江家的弱鸡四少爷吗?
不单是他,其他人也都惊奇的看向江宸,在他们印象中,江宸面对迟俊龙的逼问应该是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缩着脑袋,躲到江雄的身后才是,怎么可能会有胆量据理力争呢?
江雄也很是诧异。
今日的江宸和以前相比,的确有很多不同之处。
咳咳——
迟无彦在见到自己的儿子被江宸这个十三岁的少爷说得哑口无言时,不悦的醒了醒嗓子。
迟俊龙恍然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江宸,回想起先前他的不堪表现,他面色燥红,心头颇为羞恼。
“你!糊涂!”他愤然开口:“你这是给田家公然发难的借口!而且,你竟敢未经家族许可,与田飞虎约战!”
江宸眉毛一扬,对于迟俊龙的问话很无语。
与谁约战,那是我自己的事,与家族何干?
迟俊龙仿佛看透了江宸的想法一样,他径自将一卷白卷纸抛给了江宸,怒气冲冲道:“你看,如今这田家特地下了这样一封战书过来,那样的赌约却是将他们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了!”
江宸垂眼看了下,眸底精光迸射。
这田家如意算盘打得倒挺响的吗?
“你能敌得过田飞虎吗?”迟俊龙暴怒的声音再次在江宸耳畔荡开,“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你必败无疑!”
他指着江宸,话语里毫不留情面。
“那这所谓的胜利条件便是不可能达成,可你败了呢?”
“且不论把你交由田家处置有什么结果,反正至多不过丢人现眼罢了,你这些年来丢的脸也不在少数,再多这一次丢人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切也只是你咎由自取。”
迟俊龙字里行间丝毫不掩饰他对江宸不待见的态度,而其他人对于迟俊龙这显得过分的话语也没有什么表态,仿佛再正常不过一样。
哪怕是江雄这个家主,虽然觉得这话格外刺耳,内心怒意澎湃,可他也只能咬紧牙关,攥紧铁拳,无法理直气壮的驳斥迟俊龙的话语。
在强者为尊的大陆上,即便是家主的儿子,可没有本事依然无法得到他人的尊重。
江宸目睹此景,心底无奈一叹,他可以料想,曾经的江宸在家族中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和惨淡。
“可田家的真正目的是在黑木园啊!”迟俊龙咄咄逼人的声音仍在持续,“你落败我们就得把黑木园拱手相让,倘若真让他们得逞,那我父亲和江伯伯所创的基业便毁了大半,江伯伯若地下有知,肯定也会痛心疾首!”
迟俊龙这一段铿锵有力的慷慨陈词中,他好像完全是一个一心以家族昌盛为首任,不顾权威、铮铮谏言的忠信之人。
“家主,俊龙所言甚是。”
迟无彦这一对父子一唱一和后,很快其他的执事也争相响应。
“迟当家说得在理啊!”
“江宸自己犯的事儿,他应该自己承担责任,凭什么把我们江家拖下水啊!”
“黑木园那可是咱们江家的命根子,可不能因为江宸一时犯浑,就平白送给田家啊!”
刚才还安静的前厅因为迟俊龙的一番话再次变得喧闹起来。
听着执事们嘈杂的议论声,江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端坐的身体气得微微颤动,那藏在长袖中的五指死死的捏成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肉中,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扯破皮肉一样。
“那依世叔之见,该当如何呢?”
江雄极力平复心底滔天的怒火,让自己显得平和镇定,可那喑哑的声音中依然沉淀着些许低沉厚重。
“道歉!”
迟无彦不紧不慢的吐出两个字。
“让江宸给田家赔礼道歉,获得田家的原谅,并且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必须要让他和田飞虎的约战取消!”
江雄闷声追问:“可如果田家不同意呢?”
这一回,迟无彦没有立刻回答,他一捋花白的颔须,沉吟了起来。
前厅里顷刻间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屏住呼吸,等待着迟无彦的答案。
半晌,迟无彦那半眯的眼睛完全睁开,宛如幽潭一般的黑瞳冷意盎然,但他的声音依然古今无波。
“那便将江宸逐出江家,断绝与江家的一切关联,这样一来,那赌约自然无法生效。”
平淡如水的声音并不响亮,可却在鸦雀无声的前厅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