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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芝霞回到住处时,发现兰竹夫人倚在门外的栏杆上,望着大海发呆。芝霞想着,兰竹夫人并不是贵族,所以也未能在神女宫接受训示,自然是分辨不清墨狄的热情与情意之间到底有何区别,自己再劝,估计也无多大用处,怕是要伤心一阵子。又想到,自己总是提起往事,对兰竹夫人怕是雪上加霜,多一些其他事情可做,估计反而能尽快平复心情。

“兰姐姐。”听见芝霞的叫声,兰竹夫人才回过神来,但又觉自己的茫然被人瞧见,很是尴尬。

见兰竹夫人应了一声,却不再敢细问发生之事,芝霞笑了笑,将炎灵郡王送来的名录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兰竹夫人见上面绣着炎灵王室纹章,有些惊讶。

“这是炎灵郡王的礼物,我们到缙灵府时,这些东西应该到了别馆了。估计我们会在缙灵府待一些时日,你想想还需要购置些什么,编个名录给兰叔吧。我们中途会在月亮城停靠,可以在那里购置妥当。那是海路与陆路的交接之地,商铺云集,价格有又公道,比起在缙灵府购置,相信可以省下不少银叶。”

兰竹夫人翻开名录,惊讶道:“您是还没看吗?从家具摆件到沐浴用的特制香料,从贴身衣物到典礼华服,应有尽有,且都是上上之品,我们估计无需再采买任何东西了。”

“啊,那也好。省下了这个心,等到了月亮城,我们就下船去游览一番,见识一下沙漠绿洲的旖旎风光吧。”芝霞听到名录的内容,心中想着该来的总算要来了,想着想着,又拿出橡木盒放在手掌上把玩。兰竹夫人见那个小盒子,虽然没有巴掌大,却雕刻着云中戏水图,男女欢愉之表情入木三分,不免令人心神荡漾。

“这也是炎灵郡王送的吗?”

“嗯,我还没打开,思索其中到底放了什么。要不兰姐姐也猜猜,猜对了,其中的东西我送姐姐一半。”见芝霞打趣,兰竹夫人也有了猜谜的兴趣。

“看着雕刻,必然是情人之间的物件,不会是软香油之类吧?”

“他是极懂女人的男人,我与他也只有郊游饮酒之谊,并未有肌肤之亲,怎么会送房中物件忘了男女之间的情趣在于适可而止、循序渐进。”

“那会是什么呢?”

“男女之情须要将得而不得、千回百转、肝肠寸断,才能体会刻骨铭心、万年销魂的滋味。”芝霞柔声说着,又甜甜一笑,道:“我猜其中的物件,必然名贵、精心制作,但却不是房中所用,最可能是我所喜爱的,但稍胜过我所拥有之物。”

芝霞打开了盒子,其中放着一个琉璃小瓶。拔出橡木塞,沁人心扉的芳香扑面而来,如同春日之暖风,又像情人之呢喃,还夹带着令人陶醉的甜美,最后还有一丝丝难以释怀的诱惑。

“真是极品。”芝霞笑得开怀,带着惊叹。兰竹夫人也惊讶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种配比真是独具匠心,闻香识人,炎灵郡王果然是极有心意之人。这样的男人,会像和煦的春风慢慢将你包围,不到火候,便不摘取果实,真正是懂得****的真谛。”

见兰竹夫人带着疑问的眼神,芝霞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什么决定。只是这个礼物,让我很开心而已。他懂我对香料的执着,也懂得用我喜欢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其中所用的麝香,是来自极北之地的麝香鹿,与我在摄魂香中所用的,来自麝香猫的麝香有异曲同工之妙,又因为极寒之地所产,即便添加适量,也会有更绵长的余韵。”

兰竹夫人听着芝霞说着这些,也被芝霞跳动的情绪所感染,心情放松了许多。

芝霞收好橡木盒,与兰竹夫人回屋没多久,孝敏就派人告知船舶将在四天后的午时停靠月亮城,届时可以一同游览一番。芝霞让侍卫带话,就说停船后会在悬梯口等候。

四天后的早晨,芝霞与兰竹夫人又仔细商议了是否还有需要采买的物品,确定完全没有必要后,就上床小歇了一会儿。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召唤自己,但那感觉说是声音又不是声音,好似一缕阳光,又好像是被巨浪推入,觉得心潮澎湃、难以自己。

恍惚间,听见兰竹夫人说:“该起了,月亮城到了。”

看到芝霞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兰竹夫人不无担忧地问道:“身体无恙吗?已经睡过午时了,看您睡得太沉,没敢叫醒。”

芝霞觉得无非是一会儿功夫,但原来时间过了许久。见芝霞起身了,兰竹夫人叫侍女伺候洗漱,准备妥当后,两人便出门了。因为自会有孝敏的侍卫,芝霞就没再叫上其他的侍女。芝霞和兰竹夫人到了悬梯口,发现孝敏已经等候多时。一行二十多人缓步走下悬梯,上了岸,移步沙海督政府。在灵河王室的管境中,沙海位于灵河之西,一直延伸到风灵山脉,如繁星般的绿洲镶嵌于其中,北至甘渊,南至弱水。沙海督政府隶属灵河王室,但有独立的世袭权。

天空一片晴朗。孝敏向芝霞说道,从码头到督政府,需要经过位于月亮城中心的喷泉广场,广场附近商铺云集,是享受繁华市井生活的好去处。一行人刚下码头,忽然听见有人大喊:“大家都到广场去吧,昨日抓获的海盗,今日要行刑了!”

听闻行刑,孝敏转头问芝霞道:“沙海的行刑,非常可怖,是否绕道而行?我们原本先要去督政府盖印,先绕到去督政府盖印,等行刑完毕,再去广场如何?”

紫元洲的死刑是水刑,即是沉海,因为一般在船上进行,旁人不可多见。芝霞听说行刑可怖,犹豫了片刻,便同意绕道而行了。一行人选了一条静谧的小道,道上铺设了砖石,两旁林立着二层灰白色住宅,阳台上无不种植着绿色藤蔓及妖娆的沙海玫瑰,在晴朗的天空下,营造出了宁静祥和的氛围。不过不时有人横穿小道,往广场方向快步走去。芝霞想着,对于这里的人,行刑看来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又想到,可能因为行刑的是海盗,民怨颇深,才使得更多人愿意去看看。

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幢灰白色三层楼前,如果不是正门上方醒目的灵河王室纹章,估计不会想到这里就是沙海督政府。等被侍卫引入会客厅,众人才被告知督政官已经出发去广场,而且可能下午直接返回沙海,这几日不会回督政府。孝敏听了这个消息,立即决定前往广场,在督政官返回沙海之前获得盖印。

侍卫长听闻孝敏来自紫晶王室,又是护送朝贡船的人,便叫来几辆马车,供众人移步。于是一行人不到片刻功夫,就到了喷泉广场。凭着马车上的督政府纹章,广场中无人拦路,于是顺利到达了督政官的临时幕帐。

但到了幕帐前,侍卫拦住了孝敏,示意移步一旁的幕帐稍候。芝霞跟着孝敏进入一旁的幕帐,发现全部用上等白色羊绒毛毡搭建,足足有一丈高,方圆三丈有余。地上则铺满了上等海狮皮,却因为用了香料,丝毫闻不到异味。幕帐内,燃着奇异的熏香,让人非常舒服。而主位上赫然盘坐着一位亮丽的女人。她只穿着一件白色薄纱裙,隐约能看见细致光洁的皮肤。见众人进来,她也没有惊慌,更没有起身相迎,反倒是向后靠了靠,调整了更舒服的姿势,用手示意众人入座,仿佛便是此间的主人。孝敏也没有多话,点头表示谢意后,带着众人盘坐在一旁。

“紫晶王室的贵客,督政官现在要务在身,不过稍等片刻,就能盖印。”女子的声音甜美,略带沙哑。芝霞想着,真是一个尤物,可惜少了一份灵气,尤物少了灵气,就流俗了。

那女子见芝霞有意无意看着自己,便笑道:“那位仙子,身上的味道真是销魂,不知是哪里配的方子?”芝霞身上原本用了三分摄魂香,今日又闻了炎灵郡王特制的云中戏水香,两香叠加,调出了令人迷离的香气。

“姐姐看来是同道中人,姐姐的燃香也是别具一格,我也想知道如何调制的。”

见芝霞不愿意多说,那女子也不再问,反而多看了几眼面容俊朗的孝敏,眼神之间带着明显的调情。孝敏并未特别在意,反而报以温和有礼的笑容。

从督政官的幕帐中,突然传来琴瑟之声,忽而悲凉忽而温馨,又夹带着缠绵悠然的情意。芝霞听着不觉一惊,但又发现琴瑟之音声声入心,就如冰凉的雨滴一点一点浸润脸庞,也像是暖日的一阵风,轻轻拂过脸颊,刹那之间竟能体会人间的悲欢离合,心境一片澄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等琴音消失,芝霞才缓过神来,发现众人也是如此,帐外更是一片寂静,好似在无垠的旷野露宿。过一会儿,帐外恢复了人声鼎沸的喧闹,督政官的侍卫走进幕帐,示意可以出去观看行刑了。芝霞原本无心这种血腥之事,但被琴声弄得有点迷糊,不由自主随着众人来到了广场。见那海盗已经被绑在行刑架上,从督政官的幕帐中走出了一头赤发扎到脑后、身穿白袍、身材伟岸的男子,手上拿着一把重型弯月刀。

“那便是沙海督政官朝熙云。听侍卫讲,刚刚操琴弹奏者,也就是这位督政官。”孝敏小声在芝霞的耳旁告知,芝霞点了点头,掩饰不住心中的讶异。

“我是沙海督政官朝熙云。根据帝国法律,你犯下海盗罪。我以灵河王室的名义,将你斩首。愿虹霓永驻,你的灵体尽早得到升华。”说完刀起刀落,一颗头颅滚了下来,脖子上喷出了一股热血,在阳光下异常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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