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朝熙云从宫中北门出来,潇云立刻牵来了坐骑,见朝熙云沉着脸飞身上马,潇云也皱起了眉头。
两人一前一后带着十多名侍卫沿着北街向督政府别馆的方向骑去。未走几步,朝熙云便看见孝敏站在东侧紫元洲别馆大门前,身边还带着几个侍卫,好像是要备马出门。孝敏也看见了朝熙云,满脸笑意地迎了过来。朝熙云见孝敏如此,犹豫了片刻,还是下了马,也快步迎了过去。
“督政官大人可好,多日不见。”
朝熙云努力平复了心情,道:“多谢司丞大人关心。”
孝敏见朝熙云眉宇之间阴云密布,又从方向看知道是刚刚出宫,了然地笑了笑,道:“原本今日天和日丽,想带着几个侍卫,到城外去纾解一下闷气的,不想在这里遇见了督政官大人,如若不嫌弃,何不一同去找一家艺馆,喝一杯酒。”
见朝熙云犹豫,又道:“上次在月亮城初遇督政官大人,听了一曲月灵离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如此鸣空催心之曲,在下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便有了结交之意,希望督政官大人不要推辞才好。”
朝熙云原本就感觉孝敏为人磊落,又见孝敏今日遣词如此恭谨,不好拒绝,心中又思量道:“紫元洲远离曲玉大陆之纷争,孝敏对于目前之局势,是一个局外人。与他结交,应不会惹出什么事端。”
于是,爽快地答道:“承蒙司丞大人看得起,那烦请司丞大人引路,我们去找个地方,痛饮几杯。”
孝敏见他答应了,就道:“我听闻都中一等一的去处便是‘相思园’,就在北街西侧不远处,督政官大人意下如何?”
朝熙云想也不想道:“既然是一等一的地方,风光自然不同,请司丞大人领路吧。”
潇云在远处模模糊糊听见了“相思园”的名字,心中愣了一下,但不好向朝熙云明说,只好与众侍卫一同,跟着孝敏和朝熙云来到了相思园。
一行人在相思园前下了马,朝熙云让潇云带着侍卫们找别处打发时间,孝敏也打发走了随身的侍卫。潇云见没机会向朝熙云说明,只好咬了咬牙,领着众侍卫找乐子去了。
嬷嬷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在门前下马,便脸上堆满了笑容,迎了出来。道:“两位大人,快快请进,午时刚过,园中娘子们刚刚准备妥当,正好又没什么客人,两位来的正是时候。”
孝敏推着脸色依旧暗淡的朝熙云进了相思园,见大厅中未见其他客人,也未见歌姬,空空荡荡跟嬷嬷打趣道:“怕是娘子们还没准备好,你看哪有人。”
嬷嬷笑着反问道:“两位是要听曲饮酒,还是佳人陪侍?”
孝敏听了又笑道:“难不成唱曲的无佳人,名为佳人者不懂唱曲?”
嬷嬷知道孝敏有意开玩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两人先随侍女选一间雅室,我稍后便领去必定让大人满意之人。”
接着让身后的侍女,领着两个人去选雅室了。
侍女走到孝敏面前,又看了看朝熙云,道:“请随我来。”
原来大厅三面皆是隔成了十数间雅室,每个雅室都有名号,孝敏看正对面的几个雅室上方,分别挂着“品香阁”、“销魂楼”、“风情轩”、“鱼水堂”等等,无不香艳以极,就与侍女打趣道:“难不成每个房间还有独到之处不成?”
那侍女长得相貌端正,随无勾人心魄的眼神,却清新可人,又穿着一身淡粉色长袍,缠着紫色丝巾腰带,倒也是中规中矩。
见侍女笑而不答,孝敏又道:“怎不做歌姬,做了侍女?”
侍女咬了咬下嘴唇道:“在相思园里当娘子,哪有那么容易。”见惹出了侍女的伤心事,孝敏也不再逗趣了。
指着前方的“品香阁”道:“就那里了。”
侍女点了点头,开了门,让到一边,请孝敏和朝熙云进去。
朝熙云随着孝敏进了门,看见正对面是宽敞的窗户,挂着银丝垂地纱帘,左侧和右侧各有一张柳木软榻,铺着银色绣花被,中间是一张柳木圆桌,摆着茶具等,还配了四张圆凳。虽说是艺馆,陈设之精当足见用心。
侍女见一直默默不作声的朝熙云,神色缓和了下来,便道:“那我去通知嬷嬷,我们这里美酒佳肴分三种,两位是要哪种?”
孝敏好奇地问道:“哪三种?”
侍女答道:“一为春宵一刻值千金,配的是十年陈酿百花露带三样点心,点心分别是‘冰雪漫天’、‘鱼水之欢’、‘火焰森林’。”
“二为花好月圆佳人梦,配的是十年百果酿,也带三样点心,分别是‘云雾迷离’、‘深浅自知’、‘柔香恋心’。”
“三为千转百回待飞天,配的是十年陈酿玉脂膏,三样点心分别是‘蜻蜓点水’、‘樱唇之恋’、‘群芳争奇’。”
孝敏仔细听了一番,与朝熙云道:“大人觉得哪种合适?”朝熙云苦笑道:“我今日之情形大人相比也了然,哪有心情仔细品味其中奥妙,请大人拿主意吧。”
侍女又道:“这三种并非优劣之别,只是客人们各有各的喜好,这三种选材搭配都极为精当,即便烂醉如泥,也不会伤了身子,更不会无福消受美人恩。”
见侍女又要解释一番,孝敏苦笑道:“就选第二种吧。”
侍女应了一声,笑道:“客人可是选了最缠绵悱恻的,想来是极为懂得品酒之人。”
又走到圆桌前,俯下身从下方小盒子中拿出熏香炉,小心放在桌子上,用明火点燃了香料,吹气又将它熄灭后放了进去。
孝敏和朝熙云闻到一股迷离的芳香,浑身感觉舒服之极,恍惚间如梦如幻。
孝敏和朝熙云同时皱了皱眉,侍女见他们如此,道:“过一阵子习惯了,无需担心,此种香料产自甘渊上的极少数岛屿,外人不多见,可以舒缓身体,畅通血脉,初次一闻会有眩晕感,但过一阵子,就能体会到它的好处了。”说完便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两个人都坐了下来,很自然地开始调息,很快发现心境清明,身体变得更为敏感了。朝熙云觉得压在心中的一团火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虽然也想不出应对宇玦的对策,但心中没有了千斤巨石压下来的感觉。
“果然是一等一的去处,名不虚传。”
见朝熙云感叹,孝敏也点头称是。
此时嬷嬷敲门而入,领了两个歌姬进来,皆是身材丰**人,眉宇间有淡淡哀愁之意,纤纤玉手拿着五十弦梧桐瑟。
嬷嬷指着两位女子道:“月姬和兰姬,是相思园有名的歌姬,不仅唱功一流,云雨之间更有无限风情。”
听嬷嬷这么一说,孝敏便知道这两个歌姬乃奴隶,如若不然决计不会直接说到房中之事。未等孝敏开口与两个歌姬攀谈,刚刚来过的侍女敲门进来,带人上了酒席。
等他们出去了,孝敏才招呼两个女子坐了下来。
两个女子见孝敏和朝熙云皆是得体之人,脸上也多出了笑意。
“两位娘子可否先弹一曲助助酒兴。”
听孝敏如此说,两人便将瑟放到腿上,又小声商量了一下,道:“‘妾心如波’是新曲,不知大人会不会喜欢?”
见孝敏点了点头,两人便开始弹了起来,孝敏给朝熙云斟了一杯,朝熙云见状连忙也给孝敏斟了一杯。月姬和兰姬的歌声清亮通透,更有婉转缠绵的情意,喝下一杯酒后,两人不觉听痴了。
萧瑟的凉风吹过我的耳际
凄凉的残月照下我的影子
念着那日那时的魂牵梦萦
却不见那日那时你的热情
饮下陈酿的花露,躺在银丝帐下
如波的思念,如波的思念
缠绕了我的心,抽空了我的心
与我饮下一杯花露,与我饮下一杯花露
那日那时的你就在眼前
歌声结束良久,孝敏才听见朝熙云叹道:“好曲、好歌、好酒、好女人。”
待朝锦云来到灵河神女宫时,已经是午后。见朝锦云进来,媚儿的脸上浮现了嘲弄的笑意。
见媚儿的表情,朝锦云便知道,他与荷姬之间的情意,被媚儿知晓了。
见朝锦云神色依然,媚儿起身道:“不想陛下也动了凡心,居然主意打到姐姐身上了。”
朝锦云不动声色,看着媚儿道:“我动了凡心,对神女有何不妥?莫非神女也对我动了情,见不得姐姐欢喜?”
媚儿也不怒,反而媚笑道:“陛下这种绝品,我自然有兴趣,想那清修之后扰动的凡心,必然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妙处。”
朝锦云神色不变,淡然道:“我对神女之绣帐并无好奇,我对荷姬已立下婚盟之约。”
见朝锦云不等她回话,就转身出了门,往西院走去,媚儿冷哼了一声。
如梦在媚儿的身边轻轻道:“毕竟已有婚盟,再者雪莲郡王陛下以冷情著称,神女不必在意。”
“就不信他面对我能一直当个枯树。”
见媚儿如此,如梦叹了口气,道:“喜奴报信说,陛下已经将政务搬到了她的房中。”
媚儿听了,轻笑了起来,道:“离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