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起江面的湿气,也吹散了房内紧张的气氛。
原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笑颜而语的少年,垂下眼眸。她沉思半刻,忽然答道:“苏兄之心,在下已知。在下之心,苏兄可解?”不等苏凡回答,她又道:“今日之事,在下可为苏兄解。”
苏凡还没有想明白这位杀气腾腾的少年怎么变脸比他还快,听到这些文绉绉的话语又是一愣。不由地想到当年夫子的话语:变通之策,实为大道。此子绝非江湖俗客!想到这,苏凡觉得元白那张蜡黄的脸也变得高大起来。
“不知苏兄有何计谋?”原白可不想做一件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此次的这根线别想逃走!
摊了摊手,苏凡无奈道:“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策苏某都使出来了啊。”
原白静默不语。苏凡身上穿的衣服虽然看起来华贵却不及被她敲晕的那个肥男,蜀丝棉帛不仅仅是金钱,更是地位。苏凡在客家恐怕是不受待见的吧。这个少年身上有根逆骨,想要劈开蜀丝棉帛的界限。“苏兄,你要知道。只有活着的人可以证明过去,死人有口不能言。”
说完,人影一晃,那个蜡黄脸色的少年消失在窗口。
苏凡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他狠狠地将折扇握在手中。突然他将手松开,折扇随之落地。烛火明灭映着他的脸,他无力地笑笑。果然,只有强者才可以!
如果他是,爹不会亡于家族倾轧,娘不会背负不贞之名迫入家庙!
如果他是,他就可以手刃仇敌,为父母报仇!
如果他是,他也可以完成夫子的遗愿,无憾终生!
但,他不能。
他不信,那都是命。
苏凡打发走听到响动前来查看的亲信,对着一直跪在地上的锦儿道:“我答应过你,不管事成与否都放你自由。即使你是南塘王室的婢女,一个人而已,朝廷还管不到江南来。”
锦儿抬起头,她的额头因为用力过大而磕出鲜血。血液流过她的鼻梁,再滴到地上。苏凡忽然闻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他别过头,收敛住失意的神情。
“锦儿不走!姐妹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锦儿不能走!小主子一定会回来,族人还有希望!”
南塘余孽。真是可怜,也真是可敬。苏凡没有因为听到一句在当下大逆不道的话而在心中多起波澜。大概,他也是这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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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西山,北斗的光芒逐渐暗淡,客船上依稀可见几点灯火。
夜风初凉,起夜的二楼小厮经过走廊时忽然感觉到背后阴风习习。他忽然寒毛倒竖。
听村上的老人说,午夜无月的时候,船上会有吃人的水鬼,人不能在长廊处走动,不然会招致凶祸。
小厮的身子忽然僵住,他慢慢地转过头去——湿气混杂着血腥味朝着他扑面而来。在对面的窗口上,有一张蜡黄的脸正对着他笑!
月光忽然又洒向世间,那张黄脸突然不见!一个黑漆漆的巨大物体正向着他砸来。
小厮很想逃跑,可他却害怕地根本动不了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砸中。巨大的恐惧感袭上他的心头,他却发现他竟然连尖叫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