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怎么啦？”我箭步如飞，冲到老爸面前。
“快，快上车。”他一把把我拉到阶梯最后一级，满脸写满了焦虑，然后把我塞进拦住了的出租车上。老妈随后也上了车。
“人民医院，快！”他急得脸色惨白，汗水从头上滴下来，边叮嘱司机边抹了一把汗。“你堂叔刚打电话过来，说你奶奶心脏病发作了，已经进医院了。”
我捂住嘴，“什么？奶奶……奶奶她……”
“司机，快点！”他带着哭腔，很着急很着急的样子。
奶奶，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人民医院第二号手术室……快……我要快点到……
一口气爬上五楼，堂叔和堂婶已经在手术室门前了。“大哥，你怎么才来啊。”堂叔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婶她快不行了。”
他一步冲上去抓住堂叔的衣领，“我妈她怎么啦？啊？快说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今早我去给婶送番薯粥，一进门就见她躺在地上，这不，我和媳妇把她老人家送医院来了，那医生一检查就说是心脏病发作，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了。”
我看着堂叔的眼睛，“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心脏病发作，家里不是有救心丸吗？你怎么不给她吃？”
“哎呀我哪还记得给她吃药啊，我都吓得魂都没了。”堂叔无奈地拍着大腿解释。
突然“哇”的一声堂婶哭了，“二婶啊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告诉你大哥离婚的事……”
“什么？”他红着眼大吼。
堂婶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哭哭啼啼地说：“是……是我的错……二贵去送番薯粥之前，我路过婶的门前，就顺口说了大哥你今天和大嫂去离婚的事，可是……可是我以为她是知道的呀……婶啊……我对不住你啊……”
“你明知道我奶奶心脏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去刺激她？”我冲她大叫，瞬间想起了什么，转过去对着他和老妈，“你们没跟她说吗？”
老妈愧疚地低下头，而他红着眼，看着我，一动不动。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啊！为什么？”我忍不住大喊起来，眼泪也唰唰流下来。
奶奶，我亲爱的奶奶……
奶奶，是我在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她对我的爱，胜过爱她的生命，甚至是胜过我父母对我的爱。我是她一手拉扯大的，从我断奶开始，她就一直在我身边，给我穿衣，喂饭，给我端屎端尿，她就是我最爱的亲人！父母算什么，他们对我做的怎么可以和奶奶对待我的相比？他们在我刚断奶的时候就把我扔给一个老人，出去打工，一年才回那么一次，平日连电话都很少打给我和奶奶。当我和奶奶生活得无比幸福的时候，他们又回来闯进我们的生活，把我和奶奶生生拆开。他们开始吵架，打闹，给我的童年留下无限的阴影。我又算什么？既然他们不和谐，那么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有我？如果他们从我的角度考虑，他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婚，拆开这个家。
我善良的奶奶，一定是听了这个消息发病的……
我呆呆地向前走了几步，感觉天都塌了，“奶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们的，你们这些人……”
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奶奶被推了出来。我扑上去，看见奶奶身上插满了管，我鼻子一酸，觉得很难受，眼泪就流出来了。
晚上，奶奶醒了，我在她的耳边轻轻问她想吃什么，奶奶摇摇头，只是抓住我的手，流下两行浊泪。我知道她想什么，我也知道她心里难受。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陪她默默流眼泪，我的心如刀割。要我看着她在八十多高龄下饱受病魔的折磨，看着她本该享受儿孙满堂，孙儿绕膝的天伦之乐的时候承受儿子家庭破裂的痛苦，我就无比痛心。想到这里，我恨透了我的父母，我也恨自己无能。
父母，也因为奶奶的突然发病，暂时中断他们的吵闹，把他们的矛盾埋在白天在医院里的笑容后，他们和我，一起照顾奶奶，陪她一起去做检查，看她吃饭，睡觉，帮她按摩。他们表面也像和好如初，但是只有我知道，他们分开住了，老妈依然住在以前的房子里，而他收拾了东西，搬到奶奶家去。这个男人，离婚前养不起妻子和女儿，离婚后，还要搬回去跟自己八十多高龄的母亲一起住，难道以后还要靠老母亲养吗？我为他，觉得既可怜又可悲。
一天夜里，奶奶睡后，我对坐在一旁的老妈说：“你们有没有想过，离婚后我怎么办？奶奶怎么办？她这么老了，谁来养她？”
她没说话。
我再问：“难道我真的只是你们男欢女爱之后的产物？你们心里有没有我？”
“小米。”她生气地站起来，“你怎么这么说话？谁说你没人养，我养你，至于你奶奶，他是儿子，他会养，你担心什么？”
“哼，你以后怎么工作？店铺都卖了，怎么生活？我一学年的学费就要八千……”
“店没了，我叫你表舅再借点钱开一个，我卡里还有几千块，你明年的学费肯定交得上。”她打断我的话。
“最好这样。”我答道。
“你别想太多了，你以为他能赚了很多钱？他就能养活我俩？想都别想，就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一年赚的钱都不够他吃饭，是我，是我一个女人撑起这个家，是我辛辛苦苦守着杂货店挣钱供你读书。”她越说越激动，然后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要知道，妈妈不是因为他挣不了多少钱才跟他离婚的，我是忍他忍不过了，妈妈是真的受不了他好赌好酒，不负责任，你看看，他妈都病成这样了，他有多少天是在医院陪你奶奶？”
“唉。”我轻轻地叹口气，心如死灰。
整个寒假，我都在医院里陪着奶奶度过，甚至是春节，我都没有闻到过年的味道。
假期，就这么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