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六年六月十四。扬州临川郡。
热浪在一条修长的大路上滚动着,路边零散的几棵大树下,挤着一群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老人、妇女、孩子。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空,无情的注视着一切。
路的尽头一个小黑点慢慢放大,近了…又近了…一个奇怪的组合:左边一头瘦驴,驴上一老头,摇着一把蒲扇;中间一个少年,头顶一串绿枝编的草帽,嘴里含着一根野草;右边一个丑陋的男人,满脸伤疤,一直延伸到脖子,如火烧般十分吓人。
丑陋男看了一眼树下的人们,“公子,前面就是怀远县了,离大庙很近了,进县可以寻个车赶路,就快了!”少年停住脚步,也看了一下树下的人,又歪着脑袋看了看天空道:“太热了!我饿了,不想走了!走去树下乘凉。”说着便向树下走去,骑驴老头一声不响的也跟着。“那公子先到树下歇息,我去城里买点食物回来。”丑陋男子道。
公子打了个哈哈道:“笨啊!你钱很多么?一起到树下休息,一会就有人来送东西吃了。”丑陋男看了看树荫下乘凉的人们道:“公子是想等会县里来人施舍难民蹭……要……拿…”“停停停!你看我们穿成这样不像难民么?”转身看了看骑驴老头“诶!老头这驴太显眼,就怕等会来人不给东西吃还把你这驴也牵走了。”小老头哈哈一笑“我这头倔驴,就认我,谁也牵不走。”公子和丑陋男听了哈哈大笑,树下乘凉的人们也跟着起哄闹了起来,慢慢相互攀谈起来。
经过聊天得知,这些人都是因为台风摧毁了家园,村里皆是老幼妇孺无力重建,而被迫迁徙避难!
已经过了晌午,远处三个人推着两辆车过来。人们骚动了起来,纷纷从树荫下出来,来人领头那位,远远的就听到他的骂咧声,抱怨该死的难民们害的他讨了这一份苦差事,搅他午睡。渐渐来到树荫下。
“嗨,都滚开点,妈的,还想不想吃了……”站在树荫下的领头吼着,“都他妈排好队,不想吃老子就把饭都倒了……妈的…鬼天气,热死老子了。”
两个小厮也叫嚷着,难民们一个个都乖乖地排起队来。
丑陋男看了看队伍对少年到:“公子,您在树下休息,我去排队。”他的声音引起了领头人的主意,“嗨,我说那边的三个,那头毛驴是你们的么?”老头儿抢答道:“是小老儿我的。”领头人朝驴走了过去,拍了几下对驴道:“不错,就是瘦了点…嘿嘿…”转过头看着小老头儿,“这驴我怎么看像是前几天报案丢的那头儿?啧啧…”
小老头儿闻言忙道:“爷,这驴啊可是小老儿自己养的,一路骑过来,可不是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呵,我可没说你偷啊!你这是不打……”领头人的话也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打断“这位爷,这驴是爷您的,怎么会是偷的呢!”
领头人听了小眼就眯起来了“嘿,真是爷的?爷都自己都忘了!”少年接话道:“爷是贵人多忘事儿,正好等会爷干完差事就可以骑着回去了,省爷劳累再走一趟。”
“嘿!还是你小子会说话办事,怎么样,要不要跟爷办事?”领头牵起驴绳乐呵的道。“小的就不老爷费心了,小的是来投奔亲戚的,若以后要做事,小的就去侍候爷,给爷办事。”少年笑呵呵得一脸荣幸的道。
领头听了眼又眯起来了,看了看站在少年身后的两人道:“你要投奔亲戚,他在爷的县是做……嗯…这儿的人我都很熟,你说说他姓甚名谁,说不准我认识。哦,刚听这个丑……好汉好像叫你什么公子,你……”
丑陋男上前刚欲出声,便被少年摆手制止“小的那是什么公子啊,也许是,但这乱世,皇帝都要换人,我这小小小子算什么。”领头人又低声问道:“那公子要投奔的亲戚是……”
少年听了一笑神秘的道:“我要投奔的亲戚啊……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嗯……也就听说他在这,想来到他这也能混口饭吃。”领头人接话道:“公子,哪里话,公子要愿意的话跟我一起,有我一口饭便有公子一口饭,想来公子亲戚不差,我这一口饭可比不上。”
少年听了笑笑:“我这亲戚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听得就是一个书生,还没功名在身,我娘亲也说他这个哥哥啊!读书都读傻喽……”
领头人一听又乐呵了“嘿,读书人么,看你年纪就知道,你那亲戚也是瞎读书,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拳脚功夫了得,我们县太爷可赏识我了,差事都交我做。诶……累啊!那书呆子叫什么你说说,兴许我还真知道,哈哈哈…”
“那小的先感谢爷,我这个大舅啊叫吕子陵,听说……”“啥?!你大舅是……子陵先生是你大舅”领头人惊诧的道。“是啊!你认识我大舅?听说他现在住在大庙附近。”少年惊讶的道。
“对,先生是住在大庙附近。不对,我怎么没听过先生有妹妹”领头人一脸狐疑地看着少年。
“是远房表妹,没事谁会乱认亲戚,我这一趟就是来找他的,等着避过这头顶烈日就上路去寻他。”少年神色自若的看着领头人。
领头人皱着眉头又仔细看了看这三人便道:“要不这样,我看你们不如和我一起进县,我给你们准备点丰盛的食物,吃了再送你们去先生那如何?”
少年摇了摇头道:“不用你破费,就在这儿吃点便行。吃完休息一下就继续上路。”
领头人听了也不强求道“行。”又冲两个小厮喊道;“快点送几个馒头三碗粥过来。”其中一小厮看着领头人吱吱唔唔也说不出去个所以然,惹的领头人大斥“混玩意,还不快点,想死啊。”
小厮也急了,拿起几个馒头道:“头儿,这玩意给狗,狗都不吃,你…你…”领头人几步跨过去“说什么玩意,”拿起一个馒头看了看张嘴就咬,“咳咳咳…呵…呸呸”领头人都吐了出来“咳咳…这他妈什么玩意…”
少年也走了过去,拿起一个馒头,用手掰开一看,糟面夹糠,张嘴就要吃。一旁丑陋男看了连忙阻拦“公子,不能……”还是咬了下去,嚼了好一会才咽下“嗯,不错,可以吃。”“公子……”丑陋男眼睛红了,也不多说拿起一个馒头就吃。
老头儿笑呵呵上来看了看,打了一碗粥递给少年“不错哦,里面还有几粒米,小野给喝点!”少年接过碗喝了一口“恩,比水有点料,不错。”嘿嘿一笑,老头儿也吃起了馒头。
这一幕,让领头人和小厮不知所措,边吃又边跟领头人聊了几句,得知了这里的一些情况。食物发完后,领头人又跟少年聊了几句便自行离开,瘦驴并未带走,说离大庙还有十多里路,留给老头儿代步。
乱世丁权民俯首,糟糠树皮一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