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沫的寝室临街,阳台下是一条水泥路,水泥路外就是学校的铁栏杆,也就是与外街的分界线。从阳台上可以看到街上车来车往,再过一会,路灯就会亮起来。今天开始放假,路上也少了许多人,显得有几分冷清。
为什么还是不敢对萧宇尘说不?沈微沫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楼下偶尔路过的一两个学生。明明萧宇尘对她很好,可她还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她叹了一口气,以萧宇尘的身份,他身边从来不缺少顺从和恭维的人,会不会他也希望有一个人能够违抗他的命令?
沈微沫摇摇头,关好阳台的门,从衣柜里收拾出两套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装进手提袋里,再一起塞进了书包里。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门窗水电,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萧宇尘下了车,靠在车上,双腿交错,脚边已经有了几个烟头。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耐心地等待沈微沫过来,丝毫不理会来来往往男生女生的眼神。
沈微沫站在寝室楼的大厅里,愣怔地望着处在光影交错之中的萧宇尘,某些难言的情绪开始滋长。即使是与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萧宇尘也总能将完美发挥到极致。他闲散地站在那,明明就在人群之中,却又有一股超脱物外的气质,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众人的焦点所在。
如果不是和萧宇尘有了几天的相处,沈微沫是万万不敢和这样的人有半点的接触。
萧宇尘似乎看到了沈微沫,他把烟头扔到地上,在脚底碾了几下,站直身体等沈微沫出来。在这之前,他不知道他可以等待一个人,唯一的伴侣就是被他扔在地上的香烟。而在看到沈微沫第一眼,他居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沈微沫走到他的身边:“萧先生。”
萧宇尘淡漠地点头,问道:“都收拾好了?”
“嗯,只有换洗衣物。”
“上车吧。”萧宇尘打开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沈微沫没有考虑地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两个人各怀心事,车里的气氛沉默。路灯亮起来,道路两旁的低矮灌木上积累了一层灰尘,被路过的车辆一带,树叶摆动连带着灰尘也一起颤抖。昏黄的灯光下,各种不知名的昆虫绕着那点光亮起舞,细细的蛛丝被灯光映衬得晶莹剔透,摇摇欲坠。
沈微沫不停地回想起萧宇尘刚刚的姿态,心头的情绪挥之不去,她看看萧宇尘,犹豫着开口:“萧先生你这几天是不是都在家里?”
“是。”萧宇尘回答得简短。
沈微沫没有说话,和萧宇尘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事事更需要谨慎。她想起这些天做的饭菜总是过于简单,又问:“萧先生你一般中午吃什么?”
“中午?”萧宇尘中午都是专供厨师负责,菜色丰富而健康,现在放假在家里,好像是丢了一个大难题给沈微沫。“一菜一汤就可以了。”
沈微沫有些意外,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萧宇尘日常的饮食那么单调。
萧宇尘看到沈微沫脸上放松的表情,心里一动,幸亏他刚刚没有如实说出午餐的事。第一次看到沈微沫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好像所有情绪都被藏进了肚子里,脸上的笑容总是淡淡的,后来说了一句话,对她的印象是处事得体大方,现在只觉得她是个很简单的人。即使是不说出真实的情绪,也能从她的细微表情上读出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那萧先生,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或者是普通的糕点小食?”
萧宇尘说:“你会做的不少。”
沈微沫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学的新闻,关注的新媒体方面也就相对比较多,微博的作用就是关注各种美食微博,跟着学了不少。”
“明年下半年是不是就开始实习了?”萧宇尘问。
“嗯。”
“找好单位了吗?”
“到时候应该会选择T城都市报去实习。”沈微沫回答,比起上一次和萧宇尘讨论她学业的事,这一次轻松了许多。
“对了,”萧宇尘想起来什么,他腾出一只手来打开一边的公文包,递到沈微沫跟前:“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把钥匙。”
沈微沫接过,公文包里有一叠文件,文件最下面有一个小夹层,夹层里有单把的钥匙。“要拿出来吗?”
“嗯,你拿着那把钥匙,以后我不在你也不至于进不去。”萧宇尘说。
沈微沫没有拒绝,她把钥匙拿出来,公文包放回到原处,“谢谢萧先生。”有一把钥匙,她在萧宇尘家里干活也就方便了许多。
萧宇尘没有答话,这把钥匙早就应该交给沈微沫只是一直被她牵引所以没想起来,今天特地塞进公文包,又把公文包放在显眼的位置,总算没忘记。
沈微沫把头转到另一边,手里紧紧攥着萧宇尘的那把钥匙,心中的那股情绪好像就要喷薄而出。也许是萧宇尘像一个长者对她太好,也许是她有点想念爸爸,她很想有一个像萧宇尘那样的依靠。
“萧先生,你特别像一个人。”沈微沫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对萧宇尘说。
“像谁?”萧宇尘难得的紧张,他对沈微沫多了几分长辈的关爱但更多的是对待同龄人的欣赏,他并不希望沈微沫说像爸爸,虽然他一直对自己说他只是要给沈微沫父亲的关爱。
沈微沫靠在车座上,望着车顶笑起来,“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哥哥,不过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爸爸的葬礼上出现的那个哥哥,告诉她爸爸是个好人,他是除了家里人之外第一个相信爸爸的人,是他给了沈微沫坚持下来的勇气。
萧宇尘心弦忽的松下来,当年一面之缘的种种全都浮现在眼前,他知道沈微沫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可终究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沈微沫沉浸在回忆里,对爸爸的记忆总是朦朦胧胧,或许是因为这之中有太多回声,它们就像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每每要将沈微沫拖进深渊,她只有挣扎着才能生存。而清明的记忆,是爷爷奶奶,是那个哥哥。她能很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