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踏梦公司门前公路上,简成带着大家清雪。祁丹走了过来,简成停下手中活,迎上去:“祁总,你看我们干得怎样?”
祁丹点点头,说:“不错,大家干得都挺来劲的。用你们干,我们是既省钱又省心,而且你们还多了一条门路。由此,我想啊,市里摊派的扫雪任务,一直是企业头疼的事,你们何不成立一个专门的清扫公司,帮助各企业、公司完成清雪任务。把这件事做成长期的规范化的事情,这些人不就都能有事干了吗?如果能形成一定的规模,冬天清雪,夏天为企业搞绿化、清理垃圾等,你看怎样?”
简成把手一拍:“对呀!要真这样那就太好了!不过,祁总,成立这样的公司能行吗?我们没有资金呀?”
祁丹想了想,说:“回头我到工商局去问问,需要准备什么,具体需要办哪些手续,然后我再找你。”
简成点点头:“行,那就麻烦祁总了。祁总,您忙去吧。”说完,朝干活的男男女女喊着:“大家都铆劲干吧,我们要成立一个清扫公司,那样,我们就有干不完的活了。”大家笑着应和着,干得更欢了。
祁丹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突然,司机小张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祁总”,祁丹睁开眼睛,小张放慢了车速,用手指了指路边:“祁总,您看!”
祁丹顺着小张的手指,看到在一个商场门前的路边,有几辆拉货的三轮车,而在一辆三轮车旁,祁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只见他身穿一件油腻腻的看不清本色的黄军大衣,头上戴个用土灰色的杂毛线织成的帽子,脖子上胡乱地缠一条脏兮兮的围巾,一条绳子扎在腰间,抄着袖,跺着脚,冲着车流笑嘻嘻地看着西洋景。此人正是苗犇。
祁丹心里一酸,油然产生一种歉疚和怜悯,好像苗犇现在这样的处境是她祁丹的过错造成的。她把身子往另一侧挪了挪,使自己远离这边的车窗。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动作,也许是不忍看到苗犇这种落魄的形象,亦或是怕苗犇发现她在看他,避免彼此相见时的那种尴尬。
整整一天,祁丹都是在恍惚中度过的,苗犇在寒风中守在三轮车旁的身影总是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第二天刚上班,祁丹来到彭景江办公室,彭景江正在打电话,祁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见祁丹一大早就来见他,彭景江想她一定有事,就匆匆结束了通话,放下电话,走过来问:“祁总,我的祁大姐,今天表情这么严肃,是不是找我又有什么指教啊?”
祁丹显然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指了指沙发,让彭景江也坐下,说:“你知道苗犇他最近怎样吗?”
彭景江有些奇怪地看着祁丹:“怎么?你咋想起问到他了呢,呃,是不是他又对你找麻烦了?”
祁丹缓缓地摇摇头,问:“你就说你知道他最近的情况吗?”
彭景江稍稍松了一口气,说:“我最近又是出差又是基建的,忙得还真有点没顾上他。唉,这个‘愣奔头’,最近有什么说道吗?”
祁丹微微叹了口气,说:“我昨天看到他了,他在用三轮车揽活拉货,这冰天雪地的,我觉得他怪可怜的!”
彭景江把手一挥,说:“不用在意他,他那是自找的,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四处惹事。”
祁丹看看彭景江,认真地说:“说真的,他确实有些事做得过头,那是他的性格决定的。但他对你还是一心一意,一片忠诚的,而且他为公司的前期起步也出了力,做了许多事,现在却……我想,我想……”
彭景江一个警觉,打断她:“你想怎样?”
“我想咱们应该帮帮他,不让他这么辛苦地生活。”祁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彭景江感觉有些意外:“你想帮他,你……你不怨恨他吗?”
祁丹的神情有些黯然,说:“他对我怎样,那是他的事,我不应该冤冤相报,而且,无论是从公司的角度,还是从你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我觉得都应该对他有一个交待。”
彭景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祁总,我尊敬的祁大姐,你确实是一个让人钦佩的人。我本想先让他吃点苦,再想法给他找点事做,没想到你却想到我前头了。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没什么意见,你说说怎么个帮法?”
祁丹显然是早有准备,见彭景江这么问,就说:“按苗犇的特点,我想给他办一个营业执照,让他开一个小餐馆,我想办法找人给他租个门面,这样本金不多,有个十万八万的就可以了,你说怎样?”
彭景江赞许地说:“祁总,祁大姐,我说你想得可真周到哇,这事太好了,等找个时间咱俩去跟他说去。”
祁丹马上阻止说:“这事你还真不能说是我让做的。苗犇的秉性我还是清楚的,要知道这是我张罗的事,他恐怕还不接受呢,还是以你的名义办吧。”
彭景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不埋没了你的慈怀之心嘛。”
祁丹莞尔一笑:“你就别拿我开涮了,只要他能过上踏实的好日子,就什么都值了。”
彭景江愉悦地站起来:“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又是一夜大雪,早晨上班的人们陆陆续续地走进化工勘察设计院大楼。办公室里,主任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地抽人清扫马路责任区的积雪。结果是抱怨满天,谁也不愿意去。就在他满脸焦虑,一筹莫展地看着外面的雪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时,门卫大爷把简成和郑艳秋领了进来,对主任说:“这二位同志是称心清洁公司的领导,他们要找您谈谈清扫马路责任区积雪的事宜。”
主任一听,心中暗喜,真是雪中送炭,救星来了。但他毕竟是个老油条,打发走了门卫,淡淡地让简成、郑艳秋坐下,试探着问:“我们设计院的责任区不是主要干道,一百米长,加上两边人行道,大约二十来米宽,你们想怎么收费?”
简成递上名片,说:“我们是市棉纺厂的下岗职工,把大家组织起来是为了让大家都有事干,希望你们能照顾一下我们。根据劳动强度,按说应该每平米一元,我们就每平米八毛吧,这到哪里都是最低收费。而且我们保证及时高效地服务,做到晚上下雪早晨清,路面无冰雪,路边无死角,保证让市检查团验收合格。”
主任一听,摇摇头说:“其实就这点雪,我们抽出一些人,轻轻松松也就干了。不过,为了照顾你们,包给你们也可以,但你们说的价格太高,这样吧,五毛一平方,想干,咱们就签一个协议,不愿干,我们自己也能干。”
郑艳秋一听,不禁站了起来,说:“我们都打听过了,八毛一平方,这是最低的报价了,里面一点儿水分也没有,咱们可以算算,你们的这些活,我们二十几个人要在寒风里最少要干上一天,我们挨累受冻,每天都挣不上三五十块钱,你们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主任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瞧你说的,这是你们找的我,又不是我们请你们来的,觉得不合算可以不干嘛,我们自己连玩带看西洋景地也就干了。”说着,就亮出了“请走”的手势。
简成对郑艳秋小声说:“就这样吧,有活干总比没活强。”见郑艳秋不吱声了,就对主任说:“这位主任,那就按你们说的定,我马上组织人干,今天无论贪多大的黑,保证保质保量地清理完,行吧?”
主任暗暗一笑,转而无所谓地说:“那你就去找人吧,我写个协议,找院长批一下,你们干完,验收后付款。”
简成带着郑艳秋出门,郑艳秋气呼呼地说:“这个主任也太能算计咱们了,就这点钱他也要刮去几层。他们又贪又糟蹋的钱多了去了,真是欺人太甚!”
简成劝她说:“咱们这是初期,先这么干着,等以后打开局面就好了。我在这儿守着,你去本部招呼人,拿上工具,租个车过来,越快越好。”郑艳秋答应着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