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市区,远远近近,一片灯火。晚上七点五十分,于垚如约来到彩虹桥南桥头,在彩色霓虹的映照下,于垚远远就看到白柯在桥上扶栏站立,他悬着的心稍微落了下来。初秋之际,桥上三两并肩,闲庭信步的行人穿梭往来,桥下江水静静地流淌,微风吹来,给人阵阵清新和凉爽。
于垚躲在桥头高大立柱的后面,一面在心里梳理着思绪,一面悄悄地观察着白柯。此时,桥上的白柯变得有些焦躁,她拿着手机,一遍遍地看着上面的时间,手不时地敲打着栏杆的铁管。于垚闪出立柱,走向白柯。前面有一对情侣,拉着手亲亲卿卿地慢慢行走着挡在于垚的前面,于垚只好放慢脚步跟在后面。突然,白柯似乎下了决心,使劲把手机甩进了江中,把着栏杆就要攀爬上去。于垚见状,大喊着,不顾一切挤开情侣,扑向白柯。
白柯听到了声音,回头看到跑来的于垚,立时变得兴奋起来,欢笑着、蹦跳着向于垚张开双臂。于垚跑到白柯面前,看到白柯欢笑的脸上满是泪花,他大声对白柯说:“你这是要干啥?。”
白柯发疯般一下子抱住于垚,喜极而泣地说:“你真的来了!我……我终于把你等来了,我没有失去你!”
于垚两手扎扎着,不知是应该安慰的抱还是应该理智地推。他看到不断有行人从身边走过,就轻轻地把她的手要从肩上挪开,嘴上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让人看到不好。”
白柯一听这话,搂得更紧了,不管不顾地说:“让人看到更好,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于垚掰着白柯的手,使劲甩开白柯,有些气恼地说:“你……你不要这样好吗?年纪轻轻的,要懂得自重!”
白柯炽烈的热情之火,一下子变成了冰冷痛苦的寒光,她那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于垚,渐渐地又涌出了泪水,泪水溢出眼眶,噼里啪啦地滚淌下来。她咬着牙,使劲地拭去,而泪水又倔强地不断滚淌。这样擦拭了几次,她索性不擦了,冲于垚哀哀地说:“是啊,我不自重,我让你丢人了,那你为什么还来,你就不应该来见我,你就让我清静地解脱了多好哇!”后几句,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喊。
于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一激灵,他一下子意识到,任她这样疯狂下去会有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他必须让她冷静下来,不能再激化她。于是,他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措词,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言方式,很怕因词语太重伤着她,惹起她的极端反应。于垚缓和着口气说:“白柯,你不要误解,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遇事一定要冷静地去想,你看你,年轻貌美,又聪明可爱,谁见了你都会动心喜欢的,所以,你不要看轻了自己。”
白柯怔怔地看着于垚,凄楚地摇摇头,幽幽地说:“你说的不是真话,你是在哄骗我。我尽我所能,把自己的心都展现给你,你动心喜欢我了吗?你能让我踏实地看重自己吗?只要你说喜欢我,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让我怎么改变都行,为了让你喜欢,我可以做到一切!你说,你说呀?”白柯跨前一步,逼近于垚。
于垚后仰靠到栏杆上,他不能强行翻身,只得用手撑着栏杆迂回说:“白柯你听我说,说心里话,我很喜欢你的性格,但是……”
白柯猛扑上来,捂住于垚的嘴:“有前面的话就足够了,我不听但是!不听不听,你那但是是不切合实际的,你攀不上彭家的那个高枝,我是真情的,你收回但是吧!”
于垚被弄得有些晕头转向,他下意识地再次推开白柯,跳出几步,喘息着,用陌生的目光远远地看着白柯。
白柯心中燃起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她抖索着嘴唇,痛苦地说:“看来还是我自作多情啊,我就不明白,我热情真心地去爱,为什么就换不来如愿的真情呢?我在梦中憧憬地想着,如果我能得到这份爱,我会百倍地珍惜,我会让我的爱人一生都生活在快乐满足的幸福之中,我们一定会成为让人们羡慕的一对。可是……可是……可是老天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如愿呢!”
于垚表情复杂地变化着,双手捂着胸口,对白柯说:“白柯,你听我说……”
白柯断然打断于垚的话,情绪激昂地说:“我不听,我什么也不要听了,我知道你一直就看不上我,而今我身子这样,你就更瞧不起我了。我要说,我没有对不起我心爱的人,我只有对不起我自己。我本想让你抚慰我的心灵创伤,得到我爱的归宿。现在,我有了最后的结果,也就没有任何牵挂了,我轰轰烈烈地爱过,也轰轰烈烈地表达了,就让它轰轰烈烈地结束吧。”说着,她翻上栏杆,张开双臂,大喊着:“于垚,记住我,我永远爱你!”随着喊声,纵身跳了下去。
于垚意识到白柯要冲动,连忙跑过来,但为时已晚,他只碰到白柯的脚,却没有抓住。于垚呼喊着:“白柯白柯!”疯了般地绕到桥头,跑下江堤。在路对面的桥柱旁,一个人影一闪,也冲下江堤。
因是在桥头不远的地方跳下去,白柯落到了江边浅水区,江水没过胸部。她挣扎着几次想站起来,却又都跌倒在江水中,在数次沉浮后,她极力拍打着水面,浮出头来,呼喊着“救救我”,便被江水推着缓慢地向下游飘去。
于垚跑到江边,没有任何犹豫,脱去外衣和鞋,扑入江中,向白柯游去。那个跑下江堤的人影也纵身跳入江中。
白柯跳江的一幕,正好被几个从她身边路过的人看到,他们趴在栏杆上,惊呼着。人们迅速集聚过来,向桥下探望。一个出租车司机停下车,来到桥栏旁,见跳水的女孩在江中上下起伏地挣扎,两个人正奋力地靠近她。出租车司机向过往车辆挥手大喊:“快快,有人跳江了,快来救人!”一时间,桥上聚满了车辆,司机纷纷下车查看。只见江中三个黑点时隐时现,顺流而下,渐行渐远。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找交通台,到下一个桥口截人。”出租车司机连忙接上说:“我车上有对讲机,我来。”随着出租车司机的呼叫,电波带着消息马上在全市传播开来。
当于垚和顺子筋疲力尽地拽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白柯飘到江南大桥时,江上候在那里的一条快艇发现了他们,快速来到他们身边,把他们救了上来,紧急送往医院。
医院抢救室里,大夫护士忙忙碌碌,白柯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人事不省。于垚和顺子浑身湿透,紧张地守在门旁,不时地向屋里张望。闻讯赶来的《都市新闻》记者扛着摄像机里里外外地摄了一通,在等待抢救结果的空隙,来到于垚面前。女记者把话筒伸到于垚嘴边,问:“您好像是参与对落水女孩的施救,能不能谈谈你知道的一些情况。”
于垚躲避着女记者伸来的话筒,往走廊的深处边走边说:“参与施救的人有好几个呢,你去问问他们吧。”
“请问你是怎么看到女孩跳江的?”女记者带着摄像师紧紧跟着于垚。
“我……”于垚回避着摄像机,加快脚步,想甩开女记者的追击。
“请问你认识那个女孩吗?知道她是哪里的吗?”女记者穷追不舍地问。
于垚站住,脸上现出愠色:“对不起,我不想接受采访,请你们找别人好吗?”
女记者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厚着脸皮问:“你舍身下水救人,这是见义勇为的壮举和美德,我们应该广为宣传,大力发扬。所以,请你配合我们,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吗?”
于垚粗鲁地推开女记者和扛摄像机的小伙子,扔下一句“无可奉告”,返身大步朝医院大门跑去。等女记者们赶到医院大门口,于垚已消失在暮色里。女记者感到特别奇怪,嘴里一劲儿叨咕:“这人怎么这样?也不像有毛病呀?”摄像的小伙子提醒女记者:“还是回去看看女孩的情况吧,不是还有另一个救人的嘛。”
女记者采访顺子:“请问你和女孩是什么关系?”
顺子回答:“我们是老乡,是工友。”
女记者:“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寻短见吗?”
顺子有些慌乱地看着女记者,语塞着没有回答。
女记者又问:“那你认识另一位救人者吗?”
顺子点点头。
女记者追问:“你能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吗?”
顺子憋了一会儿,说:“我说不清楚,你还是问问他本人吧。”说完转身跑了。
女记者对摄像师说:“咱们今天就先了解这些吧,马上回去发稿,等明天早晨再来就什么都知道了。”摄影师点点头,他们收拾器械走了。
于垚和顺子先后回到门前。顺子白了于垚一眼,对于垚说:“都你干的好事,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于垚叹了口气,说:“唉,本来是想劝劝她,谁想到她会这样。”
这时,一位大夫从门里出来,问:“谁是患者家属于垚?”
于垚听到喊声,连忙过去问:“大夫,有什么事吗?”
大夫看了于垚一眼,问:“你是于垚?”
于垚点点头说:“我是于垚。”
大夫打开门:“进来说吧。”于垚跟进去。
大夫拿起手术单,递给于垚,说:“患者因激烈运动,造成胎儿早产出血,必须马上进行引产手术,患者指定由你来签字,你先看一下,同意就签字。”
于垚拿起笔,问:“她现在情况怎样,严重吗?”
大夫说:“现在已经清醒了,如果引产手术顺利的话,应该没有大的危险了。只要你签字,我们立即就进行手术,再耽搁就不好了。”
于垚想了想,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这边大夫指挥往手术室推病床,一个护士对于垚说:“手术马上进行,你跟我到收款处缴费。”
于垚说:“我现在身上没钱,我回去取卡行吗?”
护士说:“那你把身份证留下,快去快回。”于垚掏出身份证交给护士,快步跑出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