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墨然他还喜欢你。”
晓羽突然蹦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林嫣心里一惊。
“他心高气傲,但却有情有义。”晓羽说,“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应该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但要是喜欢了,肯定是一辈子那种。”
林嫣心头一阵苦涩。怎么可能?真要还喜欢她,为什么他从来没联系过她?再说,分手可是他提出的。
“唉,反正这也只是我的感觉。关键还是在你们。”晓羽又说,“对了,你记不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在报社门口碰见的那个肺结核病人?他来反映问题,在报社门口呆着不走,后来是墨然帮他联系了救助站,把他送到医院治病去的。你还记得吗?”
林嫣一下就想起来了,“当然记得。”
那天晚上她们本想去为那人买饭的,不想墨然已经买了,还给救助站的人打了电话。她和晓羽还主动留下来,和墨然一起等救助站和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直到那人被疾控中心的车接走了,他们三个人才回家。
她记得后来她和晓羽还为这个人今后的去向和生计问题讨论了好久。
那是她刚到燕报的第二个年头吧?她和墨然还没走到一起,只是对他有一些朦胧的好感而已。只是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晓羽突然提起这个人做什么?
“那人当时说他有个儿子,你还记得吗?”晓羽说:“说出来你不相信,前不久我又遇到那个人了,比上次我们遇到他时更惨。”
“他又来报社了?”
“不是,是有人给报社打的热线电话。”
晓羽说,燕报接到热线电话,说在北京某郊区县的街头,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被亲生父亲用铁链锁在街头。墨然把这个线索派给了晓羽。结果她找到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时才发现,他正是当年来燕报反映情况的那名肺结核病人!
在晓羽的提示下,那人也认出了晓羽。男人说那晚他被疾控中心的人送到医院后一直住院治疗,直到肺结核治好后,政府又出钱帮他买了票,把他送回了老家。可是在老家坐吃山空,也挣不到什么钱,所以他带着儿子又来北京打工了。
晓羽问他为什么要把孩子锁上,他说他没钱送孩子上学,孩子又喜欢到处乱跑。他怕孩子跑丢了,才想出这么个办法。而且锁孩子的地方就在一个修车棚旁边,这个修自行车的又是他老乡,可以帮忙他看着孩子。
“我知道这样锁他不好,可总比丢了强啊!”男人说,“再说,我给老乡钱了,每天中午都给我儿子饭吃的,饿不着他。”
他们一直聊的都是孩子的事情。晓羽采访完临走时,那名男子突然说:“那年在你们报社门口,给我买饭买水,后来又帮我联系了救助站的那个小伙子,还在你们燕报吗?”
“在啊,现在都是我领导了。”晓羽回答,想不到他还记得墨然。
男人有些腼腆地说:“那太好了。你帮我给他带个好。我一直感谢他哩。”
晓羽回去后把事情跟墨然一说,墨然也有些吃惊。是啊,谁能想到几年后,这个人会以这样一种境况,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墨然第二天专门买了东西去郊区县看望这个男人和他的孩子,又给男人留了一些钱。他安排晓羽就这个男子的故事写了一篇深度报道,因为这件事值得深做,而且,这或许是他们唯一能真正帮助这个人的办法了。
这个男人和孩子的遭遇一经报道,果然引来很多慈善组织的关注。一家私立学校联系了燕报,说愿意免费接纳孩子入学。学校还愿意接收孩子的父亲,说可以把他安排到学校做清洁工。这份工作管吃管住,每月有一千多元的工资可拿,远比他在建筑工地上干活要轻松。总算这父子二人有了个安稳点的去处。
“世事真是无常,不过也挺奇妙。”晓羽很是感慨的说,“北京那么大,谁能想到有一天还能再碰到他啊?而且这次恰好墨然是派了我去采访,不然怎么认得出他来?认不出,也出不来这么大的稿子,他们父子俩也就得不到学校的帮助了。怪不得老话说无巧不成书啊!”
晓羽感叹完了,最后说:“连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发生。我总觉得,以后你和墨然会和好也说不定。”
原来这句话才是重点,才是她事无巨细讲这个故事的真正用心所在。
可是林嫣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话。
晓羽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那边闹哄哄的。
“好像发布会又要开了!我得赶紧去占个位子!”晓羽丢下这句话,匆匆地挂了电话。
-
第二天一起床,林嫣就拿起手机去看微博。本来是想看看晓羽一直等候的那场发布会到底开没开,却意外发现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火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一下成了微博上最火的句子,人人争相仿效。
林嫣后来从晓羽那儿得知,那晚晓羽和一帮记者一直等到10点半,才终于盼来了那场期待已久的发布会。发布会时间很短,没有解答多少关键问题,却让王勇平瞬间成了网络热搜词。
没过几天,所有记者都被要求撤离温州。直到动车事故报道接近尾声,也没有人拿到那份确切的死亡名单。官方也始终没有公布最终名单,只是公布了一个乘客死亡数据。
在温州动车事故中逝去的那些乘客,一个个本都是有名有姓、活蹦乱跳的人,因为这场无常的事故,现在只是成了死亡数据中的一个数字而已,永远活在了他们至亲之人的记忆中。
要不了多久,热闹无比的微博上就不会再讨论这场离奇惨痛的事故吧!人们不会关心温州动车事故死了多少人,不会追问这场事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甚至也不会去关注铁道部门到底有没有做些什么来防止这样的惨剧重演。
到那时人们唯一还有些印象的,也许就只是王勇平在那个发布会上无意中说出的那句名言:“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