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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最后的晚餐

野菊和睡莲带着祥福游过珊瑚礁,往北进入巨大的海藻林。海藻在初夏金色的夕阳里显得妩媚多姿。鱼儿们安闲游弋,忽然一个声音说:“小姑娘们,回来啦,老祥福你好啊。”

睡莲和野菊还不知道是什么回事,祥福对着一棵巨大的海藻说:“老哥还认得我啊,身子骨还硬朗吗?”

大海藻:“还行,对了,有几年没看见你和你孩子妈妈啦,它还好吗?”

老祥福霎时眼泪掉下来:“老的老死的死,它死了。”

大海藻不再说话,金色的夕阳照在海藻叶子上,它的生命显得那样透明,叶子上的纹路清晰可见,记录大海藻每一个年轮。生命的诞生不是为了终结,而是为了轮回和更迭。

到了海岸边的沙地上,夕阳在群山背后收起最后一丝光线。山坡上的鲜花依然盛开,五月是鲜花的海洋,这大概就是这些花们不凋谢的理由。小石屋站立在不远处,三两海鸟在窥探主人为何不回来?

野菊这次脱隐形衣,比上次更困难,最后疼得倒在沙地上打滚,还是睡莲和祥福一起帮忙,才把衣服脱下来。野菊流着泪趴在海岸上喘息:“脱下这件衣服好像扒掉我的半条命。”

祥福似有隐语:“既然难脱,以后穿上就别脱了。”

野菊立刻道:“那怎么行?除非以后不再穿上还行。我是人类,我有朋友跟同学,我不能生活在海里,那个世界不属于我。”

野菊和睡莲先走在前面,祥福跟在后面慢慢爬。睡莲拉开栅栏,木栅栏发出熟悉的“咯吱”声,它迷醉地说:“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妈妈的摇篮曲。”

栅栏上的丝瓜藤更加旺盛,一条条沉甸甸的丝瓜垂在栅栏边。野菊蹲下来亲亲那些丝瓜,丝瓜们被亲得咯咯发笑说:“痒痒。“

野菊逗它们,用手咯吱它们,乐得丝瓜扭腰崛肚左右躲闪,笑个不停。睡莲推开石屋的木门,这里是海边,并没有太多的灰尘。家里一切如旧,只是少了那些海族仆人门,显得孤单冷清没有生气。睡莲看着家里跟野菊说:“我们自己动手吧,把家里打扫一遍。“

野菊拿起扫帚跟抹布皱着眉头:“嗯,好想念傻瓜和小百合那对小冤家啊,还有强壮的利多,灵巧的天使,世界上最称职的管家八脚怪。要是有它们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啦。”

睡莲说:“就像我们不属于它们那个世界一样,它们也不会长时间在我们的世界生活。它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永远跟着我们。”

野菊神神密密地说:“我有个预感,所有的谜底都会在今晚揭开。”

睡莲说:“但愿,我早已经等不得了。”

晚饭静静的,也很简单,只有一钵白米饭和一盘青菜,外加一碗汤,烤箱是冰冷的,微波炉也没有开启,当然就没有那些美味可口的面包蛋糕和烤肉。

还是那古老的油灯下放着张长长的餐桌,洁白的丝绸桌布静静的垂在四周。睡莲和野菊分坐在两端,祥福年纪已高,而且足有四百斤重,就算野菊和睡莲想把它抬上椅子,也抬不动。没办法,睡莲拿来小板凳,野菊拿张高一点的椅子,祥福在她们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先爬上小凳子,然后爬上中等高的椅子,最后才爬到餐椅上。睡莲和野菊坐定,祥福面前摆放着一碗米饭和一碟青菜。睡莲说:“我们终于回来啦,今天算是第一次晚餐,由于匆忙就将就点儿吧。”

忽然响起敲门声,睡莲说:“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野菊走过去开门,门一开,挤在前面的八脚怪“啪嗒”摔倒在地上,手里抱着的罐子差点摔碎,后面跟着它们四个。小百合围着围裙,傻瓜左肩膀搭着块抹布,利多和天使跟在最后。

它们一起来到餐桌旁,八脚怪首先鞠躬,拿一只脚很绅士地放在胸前:“尊敬的小姐们,我是你们的管家八脚怪,我带着四个仆人来为您服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睡莲站起来拉住八脚怪的手:“别这样,我们从今以后不要以主仆相称,经过八天大海之旅,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磨难,各位为我们帮了不少忙,我看我们应该是朋友才对。”

大家不说话,小百合看看左右说:“其实是这样的,我们已经离不开二位小姐啦,跟你们在一起生活感到很安全也很有趣……。”

傻瓜打断小百合还想说下去的话,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感到习惯。”

睡莲和野菊怔住,很被它们善意的友谊感动。大家拥抱在一起,睡莲抓住利多小小的鳌逗逗,野菊亲亲八脚怪那只断脚。

睡莲说:“我们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可是有个条件……”

八脚怪还没等睡莲说完,已经爬到野菊脖子里,变成一条五彩斑斓的围脖的立刻问道:“什么条件?”

睡莲正色道:“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朋友。”

小百合首先拍手欢迎:“好啊,没问题。”

八脚怪把自己的脸凑到野菊鼻子跟前问:“你有意见吗?”野菊看着八脚怪天真可爱的样子,轻轻亲一下它的脸庞算是回答,八脚怪甜蜜地摸着腮帮子笑了。除祥福以外,五个海族分别友好地跟睡莲和野菊亲近一下。利多跟野菊握手,习惯地把左边那个刚长起来的小鳌伸出来,可是想想还是换成右边的大鳌,说:“还是这只比较气派。”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亲近过后,八脚怪带领五个海族列队站好,八脚怪挺胸崛肚:“二位小姐,”睡莲和野菊刚要反对,八脚怪抬起两只脚,作个制止的手势,自己接着说下去:“既然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那今晚就让我们再为二位小姐服务一次,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盛宴。”八脚怪说着有点黯淡,接着转过身对四个海族仆人:“天使妹妹,你负责打理花草,利多帮厨房干体力活,”小百合身穿围裙严阵以待,八脚怪笑着点头:“你是我们中间最爱说话的小姑娘,也是我们最最喜爱的厨娘,今天这顿丰盛的晚餐就交给你啦。”

小百合一个立正:“保证超额完成任务!”

大家一阵欢笑,最后轮到傻瓜,八脚怪说:“傻瓜兄弟的事情我看就不要我交代了吧。”

傻瓜举起抹布:“我天生就跟抹布长在一起,能不明白吗?”

八脚怪说:“工作分派完毕,开始吧。”

四个海族仆人立刻开始各忙各的,八脚怪转身对睡莲说:“小姐。”

睡莲阻止说:“不,你应该叫我睡莲。”

八脚怪停了会儿,闭上的眼睛睁开说:“睡——莲,我真的很想当一辈子你的管家。”

睡莲拥抱住八脚怪,感慨地说:“我也想,有你们很幸福,很快乐。”

八脚怪抹去睡莲眼角的泪水:“别难过,至少我能保证在你想见到我对时候,我会随时出现。虽然我们只有短暂的主仆关系,可是却会让我终身铭记。”

睡莲倒像个小姑娘,而八脚怪很像个成熟的男人。睡莲抬起泪眼问道:“无论在哪里,我想见到你都可以吗?”

八脚怪认真地想想:“我想在人类的城市,我要去找你,可能会有点麻烦,城市理高楼林立,车多人更多,你想要是我一只章鱼走在人类社会的大街上,那是一件多么奇怪而又好笑的事情,呵呵。”

野菊笑着说:“那你肯定会上电视的晚间新闻,你将成为一千八百万人类瞩目的焦点。”

厨房里传来忙碌的声响,不时有食物的香味传来。

八脚怪嗅着香气稍微分了下神,立刻答道:“是吗?我得好好考虑考虑。我看可以给那些人类的电视台节目增加收视律。”兴奋又使它那八只脚不安地来回搅动。

野菊和睡莲开心地笑着,野菊说:“如果又一天,真的有一只章鱼走在大街上匆忙的人群中,而所有人都把它看作跟人类一样普通,用对待所有路人的态度去对待一只章鱼,我想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才是个真正的大家庭。”

小百合开始端上来烤得喷香的面包、蛋糕、烤肉等等,利多送上来水果,果汁、酒。天使摆放餐巾餐具酒具。

八脚怪想起自己偷回的高脚杯被老鬼它们摔坏的那件事,鼓起勇气对睡莲说:“我要跟您说件事。”

睡莲说:“什么?”

八脚怪红着脸低下头:“我曾经偷偷把半瓶红酒,四个高脚杯还有很多剩下的食物带到海里,因为那晚正好有月光,我想回去好好对月小酌。可是我们正吃着喝着,被一只鲨鱼(八脚怪停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冷面杀手的名字,转而说成是条鲨鱼)破坏了美好的场面,大家在逃命的时候,摔碎了那些杯子,所以……。”

睡莲笑着安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八脚怪:“杯子远远比不上生命重要,摔碎就算啦。”

晚餐齐备,很多食物摆满整整一桌子,金色的面包,红色烤肉,绿色蔬菜,橙色果汁,各色水果,神秘的红葡萄酒,银质餐具,雪白餐巾。各种不同的香味有个共同作用,呼唤大家的食欲。

睡莲和野菊分坐两端,六个海族分坐两边,小百合推推已经睡着的祥福:“嗨,老爷爷快吃饭啊,竟然能在这么美味可口的饭菜面前睡着,真是服了你了。”

睡莲首先举杯,大家都端起杯子,睡莲作为主人发言说:“为一千六百里海路干杯!”

左边的利多接着:“为勇气干杯!”

旁边的天使:“为幸福干杯!”天使不由看看八脚怪。

八脚怪最关心以后的道路:“为未来干杯!”

轮到野菊,野菊想想:“为缘分干杯!”野菊想到冷面杀手,今天应该有它在才对,心头掠过一丝遗憾。

紧挨着野菊坐的小百合杯子举了很久,急急地:“理解万岁,为理解干杯!”小百合说着看看傻瓜。

傻瓜反正没有眼睛,倒省了每天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的麻烦,它摸到杯子举起来:“一千六百里海路会成为我永远的记忆,为记忆干杯!”

小百合顿时不满:“是不是又想起那个大山一样的小可爱啦?”

傻瓜无奈地玩笑:“老天啊,干脆把我对耳朵也收缴了去吧,落得耳根清净啊。”

大家哈哈大笑。老祥福最后一个发言,它颤颤巍巍地举起杯子,眼角不由渗出泪光:“孩子们,你们让我看到真情和友爱,我已经很老啦,为你们干杯!”

睡莲想到这么多天来的生与死,情与爱,只为了宁易,那个在深海黑暗中煎熬的忧郁男人。可是自己这么做不就是因为爱吗?睡莲想说话,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落下来。大家谁也不说话,八脚怪想到这是自己少年时代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吃完这顿晚饭后一切将成为记忆,止不住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天使本来想跟大家说,它将要成为羽翼的新娘,可是看大家这么高兴,忍住没说。那种眼看就要分别的伤痛,怎么能藏得住?只好任无声的眼泪自己滑落。野菊想着冷面杀手,那个深爱自己的柠檬鲨,要不是鲨人永隔,也许能成全一段好姻缘,可是那一切只能成为无奈,野菊想着想着眼睛渐渐湿润。小百合看着大家都掉眼泪,不由自主地跟着哭起来。

祥福想到老伴惨死海滩,伤心得呜呜痛哭。

傻瓜虽然没有眼睛,可是能感到大家的心情,它叹口气,黯然神伤地说:“世间难得是相距,唯有别离多。”

大家的杯子在餐桌上空相碰,石屋最后的晚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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