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昶整整一个星期在煎熬中度过,心情终于逐渐平复。
这几天,胖叔让沈昶实地考察灵汐山区,对低海拔型古冰川遗迹进行研究。沈昶知道胖叔的用意,用考察研究之名让他出来活动、活动,怕一个人待出抑郁病来。沈昶没有说破,收拾行装就一个人出发了。
灵汐山区离市区只有三十多公里,开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当然大部分时间耗费在城里的路上。全程有一段是单行线,围着山脚盘行,左侧流淌着永定河,水势比往年小了不少。路上车少、人少,心情也格外舒畅了很多。
胖叔以前带沈昶来过灵汐,那时灵汐还没开发,附近散落着几户山民很是淳朴。灵汐在北京虽然不出名,可也是风景秀丽、溪水潺潺,一派世外桃源的感觉。当地人靠山吃山,山上有不少特产,诸如樱挑、核桃、香椿、红果之类,还种植了不少药材。虽然山货繁多,但当地人不擅经营,很少拿出去贩卖,山民生活的并不富裕,大多用来招待访山的客人。前两年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勾着沈昶、胖叔和他那帮学生跑来享享口福,于是和当地人混的都很熟络。最近几天胖叔一直撺掇沈昶,想来又是嘴馋了,沈昶心里不由得一阵好笑。
车开到半山腰,就有戴着红袖箍的大姐在招手。经济搞活了,估计山民的细想也开放了,都知道主动搭讪招揽生意了。路两边新建了不少低矮的房子,墙面上用大红油漆刷着“要想快致富,选好村干部”的标语。沈昶没理会红袖箍,一脚油门直冲上山坡停在了新建的小停车场里。刚想下车,后视镜里看到红袖箍不依不饶一路小跑的追了过来。
“看没看到?”山村大姐指着红袖箍愤愤地到。
“大姐,我不吃饭。”沈昶微笑道,并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吃啥饭啊!看看上面的字!”山村大姐又指了指红袖箍。
沈昶这才将目光移向红袖箍,上面用白色印刷体写着巡山管理员。心道不好,碰上管事的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不好意思,没看见上面的字。我还以为是招呼吃饭的呢,把您当成农家乐的服务员了。”沈昶和颜悦色地说道。
“什么农家乐啊!这儿不让上!”山村大姐顿了顿。“你是干什么的?”
“我找人!”沈昶边说边摆弄手机,记得留过这个村叫孙彬的联系方式。
孙彬是村长的小儿子,属于这里的贵族,高中没毕业就跑回了家里,终日在山里闲逛。当年沈昶和胖叔进山考察的时候认识的,每天跟着考察队在山里东敲敲、西敲敲,他认为考察队拿着锤子是来山里找宝贝的。胖叔也不说破,一直让孙彬感觉神神秘秘的。孙彬身强体壮、能说会道,算是得到了胖叔的赏识,就让他背着装备跟着我们在山里跑来跑去。沈昶则是因为和他在一起能享受一点山里的特权,山上的樱挑、核桃随便吃,不用和种植的山民打招呼,更不用花沈昶那点可怜的生活费。
“二嫂,怎么了?”一个男人问道。沈昶没有抬头,继续划着手机屏。
“主任,一个不认识的人愣冲冲的往里闯。我正盘问呢!”山村大姐压低声音回道。
“哦,继续吧。把严一点,别让人随便上,现在山上防火,可不能违反规定。想往山上玩儿去,让他们买门票。”男人用官腔吩咐道。
“恩,放心。交给我,我不能白拿您的钱不是!”
“我上山转转,一会中午弄几个菜,我有贵客。”
“好的,主任!一会儿把我婆婆家的那只老母鸡给您炖了。钱您看着给!”
“钱!什么钱!瞧你那小气劲儿。今天来的可是贵客,来投资的,以后还能少了你的好处!得了,得了!我上山了。”
“主任您慢走!”山村大姐转过头来,催促沈昶道:“你到底找谁?”
“我找孙彬,你们村长的儿子”沈畅继续低着头,他认为一定能找到那个一年多没翻过的手机号。
“谁?哦,你找村主任啊!刚才和我说话的就是啊!”山村大姐声调缓和了些,疑问的问道:“你真认识我们村主任?”
沈昶像猛地被点醒了似的,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确实很熟悉,但他没想到当年的傻小子已经干上村主任了。沈昶迅速下车追了上去,身后传来山村大姐招呼村主任的声音。
沈昶追上孙彬,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孙彬。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一身讲究的休闲西服,袖口上的商标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仍留在上面,梳着小分头,脚上穿着一双手工制的老美华布鞋,体态已经发福,从样貌上已经看不出当年的稚气,虽然年龄不到,但有了些许不惑之年的油滑。孙彬看到来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沈昶,因为沈昶一直是孙彬信服的人,孙彬也一直以沈昶为榜样,就连如今的小分头发型也是复制沈昶的。
“光哥,你发型怎么变了!小分头不流行了?留这么短!”孙彬急切的问道。
“这季节凉快!哎,你小子什么时候当官了?”
“世袭,世袭!要不是我那俩哥不愿回来,我爹逼着,我才不想当呢!光哥!一会儿你带我也换个这发型。”
“恩,行啊!一会儿我采到几块石头标本,就带你去。”
“采标本?你今天不是来找胖叔的?”
“胖叔!胖叔今天也来了吗?”沈昶心中疑惑胖叔怎么没约他一起来。
“昨儿夜里胖叔就到了!今儿,一早让我在这候着你!见这时候你还没到,这不我准备上山陪胖叔喝茶、钓鱼去!”孙彬边说边领着沈昶上了山。刘兴邦提前进山对沈昶却只字未提,使沈昶心中又多画了几个问号,于是跟着孙彬直奔水库走去。
一路走来,上山路比以前好走了不少。不知这个小山村从哪争取来的投资,石头台阶打磨的很是用心,靠水边、沟边一侧都立着钢筋混凝土防木料做的栏杆,山里新移植了好多不认识的树种,中途还有休息的凉亭、水车,半山腰的山货园子比原来也大了好些倍。山里的雾气还没散,温度比市区低了几度,两侧的山峰忽隐忽现,身旁放眼望去布满了绿、红、粉、紫、蓝等你所见过的所有颜色,穿行其中有种游离仙境的惬意,让你撇下了一切俗物,若在此片刻停留你也能有如佛祖菩提树下悟道成真。
“等等,小彬子!去水库不是那个方向吗?”沈昶注意到,眼前出现了两条岔路,而孙彬领他走的不是去水库的方向。
“跟我走就是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孙彬左顾右盼的领着沈昶继续向前走。
孙彬领着沈昶穿过一片新植的竹林后,一面垂直的山壁挡住了去路,是一条死路。山壁上沉雕着“终了”两个字,字体大且浑厚有力,左下角落着不知名的款,估计写字人也是一位书法大家,日期则留的是2015年1月1日。竹林外面很难看到这处景致,沈昶虽然对眼前山壁上刻的两笔字很欣赏,但他心中有事,便无心在这耽误时间,一个劲的催促孙彬改道。孙彬还是不紧不慢的走到山壁面前,取出脖子上挂着的吊牌,将吊牌按在书法的落款处。沈昶心中更疑惑了,不知道孙彬带他来这有何用意,更不明白孙彬为何有此举动。沈昶观察着孙彬的一举一动,这时山壁有了变化,“终了”两字中的“了”字向内凹去闪出一个幽暗的通道。沈昶顿时傻了眼,贫穷的小山村、未高中毕业的傻小子、高科技暗道,他无法将眼前的一切联系到一起,身边的孙彬还是当年认识的那个人吗。
“小彬子,什么情况?”沈昶惊诧的问道。
“嘿嘿,光哥!跟我走,胖叔在里面等着你呢!”孙彬的左嘴角向上翘了一下,窃喜道。
沈昶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跟着孙彬走进了这个幽暗的通道。当他们走进通道后,暗门就自动关上了,通道的宽度只能并排走上四个人,高度也不高,像孙彬一米八的个子就要稍微屈一下身子才能顺畅走动。通道里面应用了感应灯光,随着沈昶和孙彬走到哪亮到哪。他们大约走了五分钟,然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身处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头顶也没有了压抑感,上面横七竖八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钢梁,中间有一个简易封闭的升降装置,这个空间应该是一个中转地,四周还有通向其他地方的通道。
“光哥,跟着我!这地儿容易走迷糊了!咱们先去找胖叔,我再领你参观、参观。”孙彬嘱咐道。
“这儿,这儿是什么地?”沈昶不安的问道。
“这是他们的基地!”
“他们?干什么的基地?”
“恩,就是基地喽!具体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们给钱,需要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主要负责提供吃喝,负责外面的治安”
“你小子不会给人当间谍了吧!”沈昶提高嗓音,吓唬道,“小心挨枪子!”
“哪敢!光哥,你别瞎说。对了,胖叔说这是搞科学研究的,国家机密。再说有胖叔作保,我怕什么!”孙彬瞪大眼睛辩解道,“一会儿你问胖叔!”
沈昶跟着孙彬来到升降装置内,他不知道它通向哪,但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地儿,一个藏有很多秘密的基地。沈昶从没听刘兴邦提到过这个地方,这是个搞科研的基地吗?研究什么呢?地质研究?沈昶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突然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刘兴邦,他知道刘兴邦是个顶尖的地质学家,曾经和父母一起共过事,但后来他们之间来往越来越少。如果沈昶两年前没有任性的拜到刘兴邦门下,也许这所谓的同事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他至今也不理解父亲为何当年阻止自己去北京找刘兴邦,就这样有小半年他和父亲没说过一句话,最后还是父亲服了软。沈昶想起这两年来,他从没进入过刘兴邦的家,即使开车送刘兴邦回家,也从没被邀请进去过。
沈昶注意到孙彬按了一下升降梯面板上的2号按钮,看来他们要去二楼,随后他注意到按钮面板上的数字有点异样,面板上就一串数字,按自己所处的楼层来看向上有三层,向下竟然有十层。沈昶对身处空间有如此之大感到非常惊讶,他想起门口新移植的竹林估计工程刚完工不久,但这个大工程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什么每次来都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沈昶努力回想是不是自己过去错漏了什么。
沈昶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孙彬已经将他领到了一个标着会议室的门口。门开着,他看到刘兴邦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坐着,像是再等什么人。沈昶想也没想就迈步进了会议室,他想要一个答案,刘兴邦在隐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