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看着因生意红火显得趾高气昂的蔡福成,再看看有些谄媚姿态的安捕头,心底不仅畏惧起来金钱的力量。
钱,能买到一切吗?这一古老命题难倒了许多人。在功利的人眼中,钱,就是一切。世间万物皆有一个标价,只要你出得起钱,就能买的到!!美食良器、广厦豪宅、绫罗锦绣、绝世红颜、这些都能用钱买到,还不止如此,有钱可以买出身,可以买官职,可以买人脉,可以买人命,有钱就是王,不,有钱就是皇帝,还不对,给皇帝都不换,皇帝也有穷死的。同样是钱,在理想主义者眼中,钱只是钱。钱能解决衣食住行,钱不能让死者复生,不能者复全,让丑变美,不能让恨变爱……
吴征不是理想主义者,他其实有点贪财;也不全是功利主义,他爱财但取之有道。其实,他是现实主义,钱,买到什么?对吴征而言不存在问题,只要价格合适,吴征是很乐意把自己……自己那个做羊汤的法子售出,而且绝不止卖一次。这种成本低廉,门槛不高,但利润丰厚的小吃,肯定受欢迎。如果想做成垄断的生意,吴征自然不肯,其实操作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有蔡家多年照顾的情分,有安捕头的面子,再加上蔡福成的觊觎,吴征索性作价把做羊汤的方子卖了。事先声明,这个方子不只卖给蔡家,还会卖给其他人。做羊汤不为赚钱,一再叮嘱,自己的初衷还是让穷苦人冬天能过的舒服点,没有足够的羊骨可以用猪骨来做汤。如果添加上收拾干净的下水,再用饼卷着吃肉喝汤……那就是潍坊的名吃朝天锅了。吴征没有点破这一层,更没有想去做,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好。
蔡家羊汤开卖之后,陆续也有几家****来讨要秘方,无不是乘兴而来,尽兴而还。吴征在县城里转了几天,看到五六处饭铺外都垒砌了灶,架上了锅。灶里熊熊大火,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的骨头汤,店内里外摩肩擦踵……这便宜又香浓的骨头汤让终年不见油荤的穷人们开了荤,“这个冬天没那么难熬了吧。”吴征自我安慰着
他也在“秋月斋”门口架锅煮骨头汤,救济灾民。虽然不要钱,但不白送,吃饱喝足后,各有差事;年轻的小伙子们跟着蔡家管事去贩羊宰杀,年纪大的帮着烧锅煮汤,维持秩序;小孩子和姑娘到秋月斋做点心。借着几乎是白使唤的劳动力,吴征把秋月斋的生产经营彻底理顺了。由此节省出来的精力全投注在新产品研发上面——这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
秋月斋点心极佳的口味,稳定的产量,让县城的大户人家趋之若鹜,有点闲钱的小门小户也偶尔买一些哄孩子。大家对秋月斋形成一项共识:居家旅行,尊老爱幼的必备佳品,沟通感情,疏通门路的最佳选择。秋月斋红火的生意,引起了不少人觊觎的目光,然而吴征身后若隐若现的沈知县,犹如钟馗镇压鬼祟一般,让宵小之徒不敢轻举妄动。
长山县在沈知县的治理下日渐繁荣,这让他颇为自得。长山本就是土地肥沃,农产丰富的地方,往年因商业不发达,税银收缴也是十分艰难。这两年,县城的商业突然间发展起来。沈知县治理下的长山县,为大周树立了一个封建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结出丰硕成果的优秀模板,沈知县也为建设有大周特色封建主义社会探索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探索经验。
随着自己的政治前途日益明朗,同年中来攀交情,结亲家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都交给了自己的夫人,自己毕竟是做大事的人,不过他打定主意,宝贝丫头的亲事必须要亲力亲为。
此时此刻,后宅廊檐之下,沈知县在躺椅中,左手书卷,右手毛笔,怡然自得的看书,享受着阳光的温度;旁边圆几上,木炭火炉上正煨着茶壶,茶杯里碧绿的茶水散发出氤氲的香味,蒸腾缭绕的热气如同沈知县的思绪,悄然蔓延。
旁边沈蓉坐了胡床上咯咯嘣嘣的嗑着西瓜子照看火炉。这是吴征悄悄送来的新鲜货,毫不起眼的小零嘴,他也能做的有滋有味,真有意思,也不知道打哪儿淘换来这么多。沈蓉嗑的也很过瘾,不知不觉再摸身边的锦囊,空了。得,让他再送点过来,还是自己去吧。好像也该去看看九娘妹妹了。
吴征这时候提着毛笔练字,从未没用过毛笔,难度不小。好在九娘精于此道,帮着选了笔锋比较硬的狼毫,都是一支支验过,最后挑选出来的。吴征自然不会浪费了九娘的一番用心,一有空闲就躲在屋里提笔练字,楷书描红才入门,吴征就偷着写隶书了。朴拙方正,沉稳大气的隶书是吴征的最爱,起码是自己最喜欢看的字体,现在有机会肯定要练隶书。
九娘在旁边用蝇头小楷誊抄着新借来的诗集,每抄录一首都要蹙眉思量很久,早年随叔叔学的那些东西此时正派上用场。这让她有种如遇知音的奇妙感觉。
小妹,应该叫吴丹正窝在安夫人怀里,让安夫人给她的娃娃做衣服。娃娃是吴征托人买来的木偶,胳膊腿都能动,吴丹视若珍宝。
几家欢乐几家愁。康县丞自己上任一年,却未能立足,县丞一职形同虚设,沈知县把势力经营的铁桶一般。看着长山越来越好,却和自己没任何关系,前途堪忧。想到儿子康县丞蛋疼欲碎。婚后五年,夫人才平安的生下此子,得子不易难免珍爱。夫人更宠,恨不得天天在怀里抱着。结果宠出来一个孽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管是为自己在本地经营关系,还是为了儿子终身大事,都急需拉拢一个盟友,权势是首选,找富商也可以,落个家境殷实。
打定主意后,康县丞开始忙碌起来。首先找了地头蛇——安捕头。两个人先去荟萃楼点一桌子菜,叫了几壶酒在荟萃楼的包间里面边吃边聊。一个有心拉拢,一个曲意迎逢,这顿饭在轻松愉快,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圆满结束。
这一次康县丞获益良多。沈知县在本地的关系网被摸了个透,儿子的亲事却明朗不起来。沈家三位小姐,一个与邹平知县家公子结了亲,另一个是齐州长史公子的眼中西施,最小的那位虽是沈知县的掌上明珠,却有一个丫鬟身份的娘,娶她对不起自己身份;退而求其次,从本地乡绅中选个亲家,康县丞发现蔡家是最合适的。蔡东家的小女儿与儿子最相配。蔡家最富而且出身最低,看来和蔡家结亲对自己百利而无害。若是运作恰当,取蔡家女儿过门做偏房,正房还可以留着引凤凰。
康县丞借口儿子到了婚娶的年纪,让蔡东家帮着留意找个亲家。蔡东家连提了几家城内的大户,家境殷实,门风优良,其中有本地书香世家,孔家。不过都被康县丞以各种理由否决了。康县丞几番推辞,让老蔡猛然醒悟,这是看上我家宝贝闺女了。略一沉吟,老蔡为难的表示继续帮康县丞留意着,长山县这么大不怕找不到合适的,一定找家最合适的。
装!继续装!总有你装不下去的时候……康县丞强笑告辞,连帐都没结。
陪着笑脸,蔡东家毕恭毕敬的把康县丞送走,等走远了才吐口浓痰“做你娘的梦”
康县丞心火大盛:老东西,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还治不了你?咱走着瞧。哼哼。康县丞一路走着转念又埋怨自己的儿子不成器的东西,现在这臭名声,任谁都退避三舍。现在连商户都不待见了。
回到家,夫妻二人商量儿子的婚事。康县丞把打算一讲,康夫人先叫屈,自己儿子怎么也是官宦子弟,怎么能娶不入流的商户子女?这不是自取其辱么?一想儿子要受这委屈,当娘的先坐桌边哭天抹泪的演上了。
康夫人的反应让康县丞有点儿上火,他刚喝口水却被茶烫了。老康火冒三丈地把细瓷盖碗砸在地上,茶水碎瓷片溅了一地。这倒把旁边兀自抹泪叫屈的康夫人吓的不敢再出声。
夫人的隐忍,在老康看来是心虚。他反而怒气未消的指责着:孽子,这都是你惯出来的。你还委屈?从小到大净没省心国,还给老子败坏名声。
康宁刚从床上趴下来,志得意满的披上外衣,脸上还带春色,扎着腰间的丝绦他心里很美,雏儿的滋味就是不一样……扎好丝绦,转身从被窝拽出来一方白丝帕,上面猩红点点。康宁抄在手中端详思量:这个是画梅花好看还是画桃花好看?画梅花吧,这姑娘叫媚儿。啧啧,真的是名如其人,人如其名……;床上锦被里一个人形一耸一耸的抽动,隐约有哭声传出。
康宁还要爬上床好好玩弄一番,却听见前面父亲的怒吼,吓得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撒腿朝前堂跑,那方丝帕被深深地塞进袖子里。
到了前堂,康宁躲在门外偷听。这时康县丞已强压怒火跟夫人讲这里面的道道,若要仕途起色,自己必须要花钱,编织自己的关系网。钱从哪儿来?没比蔡家合适的,蔡家有钱有声望,若能结亲,蔡家能提供更多臂助。孩子的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康夫人听完恍然大悟。紧张的和丈夫一起商量找人保媒的事情……
康宁自诩风流倜谠、玉树临风,说什么也不会随便娶个女子进门。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惦念着那个面容俏丽,身姿绰约,文采风流的影子,一想起她,不知不觉自己就硬了。要定亲?那梦里的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