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们听说孩子丢了,立刻爬出了被窝,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扬言便加入进来,五个人一下增加到了十多个。众人因问起施维汉地点时,便又问起是怎么丢的孩子,谁弄丢的。施子骞不敢说话,只是闷头跟在大哥身边。施维汉在众人的逼视下说了,众人立刻大骂他一通,又说他俩误事,应该早点回来喊人一起找的,此刻不是白白耽误了大好时间。
一众人到了事发地点时已是四更天,各商铺早已打烊,摊贩一个不剩,大伙便商量着,分成几拨人,或一人一个,或两三人一伙,以这条街为起点,各自划分一块地,分散开来。
施子骞见了众人,虽清醒不少,但施维汉还是不放心他,于是仍叫他跟在自己身边。温秋莲没了女儿,自己也如掉了半条命,非得小常照看着,便都跟在施刚毅身边三人一伙找着。
一时间,大街小巷满是他们的呼喊声。那些睡觉的本来只听施家兄弟的喊声,没想到又出现了新的声音,如何睡得着,都堵起了耳朵,有的更是破口大骂。温秋莲每每听到别人骂,更是绝望,忍不住啼哭,到了后来,整个身子开始摇摇欲坠。施刚毅怕她先倒下了,便要小常扶她回去,但她哪里肯回。
施子骞这边也差不多,他虽一时坚强起来了,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看不到希望,又念叨起来了,到后来,便又成了先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施维汉心知他难受的不行,不愿骂他,便也随他了。
众人这一找,很快就到了五更,又过一会,色天便蒙亮,商铺逐渐开门,早点摊子都摆了出来。众人眼见无望,便回到了原点,都唉声叹气的说起了寻人时的那些见闻。
施维汉找不到人,便只能寄望于官府了,于是叫施子骞回去。施子骞早就觉得没希望了,他喃喃念叨,这只是一场做梦,睡一觉就好了,便乖乖往回走。施维汉买了几个包子,边吃着前往衙门。
温秋莲这一路寻来,也跟施子骞差不多,不知哭了多少回,天微微亮时,便见她双眼肿起像两只桃子。但有所不同的是,她是不停催促丈夫继续寻找。但施刚毅活了一把年纪了,心想依着这人贩子的手段只怕早到了百里之外,好生劝她一阵,吩咐小常给她带回去。
温秋莲也知道再哭也哭不回孩子了,于是走了。施刚毅则回到事发地,将众人感谢一番,要请大家吃早点,但众人哪好意思,纷纷谢了,各自回去。施刚毅买了些吃的,也前往衙门。到了衙门附近,只见那门口站了一人,正是施维汉。父子俩人心有灵犀,见了对方,都没说话。等了一会,便有个衙役来把门开了,将二人迎了进去。衙役将他们安置在偏厅内,说句稍等一会,便走了。
施子骞一路失魂落魄的,走了好半天才到家。早上来做事的众人仆人早就随温秋莲一起进了屋,见他回来,都过来表示关心,一面安慰,一面拉住他去厨房吃饭,却只见他盯着饭菜不动,忙劝道:“不吃饭不得饿死?你饿病了不得让你爹操心?你爹本来都快急死了你还给他添麻烦吗?”施子骞听了,这才拿起筷子慢慢扒了起来。
温秋莲当时听他们说丢了孩子,对他们的恨那是不言而喻,听说他回来了,立刻向厨房奔来,奔到门口,扑进来,一把就扯住他道:“你还有脸吃饭啊?”众人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就是一阵劝,但哪里劝的动?都给她喝开了。
施子骞见了她,眼泪又滚了下来,不等她打来,自己扇起了自己的巴掌。几个下人又是骇得一跳。老点的赶紧将年轻人拉走了。因若将这些巴掌看了去了,他日施子骞想起来觉得丢人,定不好意思面对他们,只怕要找借口辞掉他们的,是以跑到一边。
施子骞这一阵扇,倒把温秋莲都看呆了,她是想打他几个巴掌的,但也只是想想,就是想问问他怎么回事,一时偏激了才抓住了他。又同他十多年感情,哪会真的打他,而且他是老爷的儿子,自己是个二房,如今没了孩子,更是一文不值了,哪敢放肆?但他这般扇自己,便跟自己扇他也差不多,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只听得耳边“啪啪”直响,心渐渐软了,给他把手打掉,骂一句“真不像个男人”,转身走了。
施子骞盯着桌子好一阵痴,再也吃不下。迷迷糊糊中,竟走到了她门口。温秋莲主仆忽见房间一黑,抬头瞧时,只见是他,都出现惊异之色。温秋莲本就有许多话想问他的,经他那一闹,倒没机会问,此刻瞧了他这模样,倒像是来道歉的,起身过去,盯了他几眼,问道:“是不是你弄丢的?”
施子骞听到声音方才醒悟,竟见了是她,忙把头低下。温秋莲再问:“你说啊,到底是谁弄丢的?”施子骞不敢担这责任,忽然一跪,抱住她的腿哭道:“你打我一个就成,你打我吧,随便你怎么处置我,你一刀捅死我算了……”温秋莲一听,心里只觉怪怪的,不及细想,眼泪又被勾了下来,摸出帕子擦着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施子骞听她口气软了,心思一动,更哭道:“我在街上看东西,还以为大哥看着她,没想到他去抓什么贼了,等我回过头来,妹……没了……”又哭道:“别怪大哥,说起来还是我的错,我应该一直牵着她的。”
温秋莲听他哭的可怜,心想:虽说他们都有责任,但若非施维汉一次次失误,也不会生出这事,说到底都是他的事。擦了几把脸,托住他道:“事已至此,怪谁也没用了,你也比谁都难受,你是个好孩子,快起来吧。”说着,眼泪又滴下,滴在了施子骞脸上。施子骞又哭了一会才肯起来。于是都各回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