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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路遥,忧心如炎

巧的是,英金木到达目的地当天,杨若芳收到他的信。

信才刚刚看了个开头,天塌一般,杨若芳大脑当即“嗡”的一声,芳心一下悬到半空中,捧信的纤纤玉手顷刻间僵硬了,信不知怎么的掉到了地上。

“好你一个小冤家,你是不是要活活气死我啦!”一醒过神,杨若芳芳颜大怒,樱桃小嘴一颤,怒休休地大骂,“个子不高,腿倒不短的哦,跑的比兔子还快,一夜间从东部跑到了西南去啦!”

气归气,怒归怒。

这一获悉英金木出门,杨若芳揪心、焦虑,一颗芳心一下吊到嗓眼上,急地如同热锅上蚂蚁,当天晚上连饭吃不下。别人不理解英金木,她还能不理解吗?这小子禀性憨厚坦荡,心地朴实善良,为人肝胆仗义,又天生一颗正义的心。身在千里之外人地生疏异乡,身上又没有多少钱,要是碰上奸佞之人,遭到陷害,他咋办?杨若芳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尤其叫杨若芳心急不安的是,英金木虽然相貌不出众,要身材没身材,要个子没个子,但是是女孩心目中英雄。高中时代,那些虚伪女生表面上瞧不起英金木,背地里却一个个争风吃醋,耍尽手段去讨英金木喜爱。趁她在大学读书之机,蒋惠艳竟然把英金木叫去一同出门,会不会是心怀鬼胎?

不过是短短几天里,杨若芳判若两人,一张俏脸如同是凝结着一层霜,枯槁憔悴;昔日闪烁明亮的皓眸呆滞、忧悒,整个人一天到晚心神不宁,时常捧着书本发呆;上课时,她一颗芳心总是拴不住飞向英金木,早不在教室里,哪有心思听课,十足是多愁善感的当代林黛玉一个。

第五天下午,杨若芳病怏怏的刚走出教室不到五米远,突然身后追上一个男生,对她大加关心:“若芳,你这几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必去看他,杨若芳即晓得那是谁?——她的同班同学,女生眼里全系长得最帅的帅哥——楚度友。平日里,楚度友在她面前大献殷情,杨若芳非常反感和厌恶。当下,杨若芳怒目一瞪,呵斥一声:“关你什么事——”话声一落地,杨若芳大步流星离开而去,她不想跟楚度友这种人纠缠在一块儿,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万万不曾想到,楚度友脸皮比墙壁还厚,不知趣地三步并作两步蹦到杨若芳前头,挡住杨若芳去路:“若芳,咱们是同班同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别骗我啦,看你这么没精神,人一下憔悴下去。有什么事情,你说,我帮你,上刀山,下火海,不在话下。我爸爸是县长,本事大着呢,他在中央有很大关系,没有什么事情摆不平的事。”

鄙视地盯着楚度友,杨若芳好气又可笑,觉得楚度友实在是幼稚的可怜,要靠当官父母的关系,这算哪门子的本事,难道身为一个大学生,他不丢人,不感觉可耻?——好在杨若芳心头只惦记着英金木,本来是不想去谴责楚度友什么,更不想叫他太难堪,毕竟是同窗同学,她只想早点远离他的影子,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但是楚度友拦在她跟前,不让她走,恼火起来,杨若芳拉下俏脸,讥笑道:“怎么,女孩子来大姨妈,也是你的事?”“滚。好狗不挡道。”话一掷地,杨若芳一闪身,避开楚度友,从他右侧走过。

哪晓得,楚度友跟猴子一样,脚一蹦,又挡在杨若芳跟前:“若芳,我又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理睬我。我是真心想帮助你,照顾……”

遭到杨若芳千年冰川一般的目光逼视,楚度友一阵心怵,没敢说下去,感觉杨若芳这对眼睛要戳穿他内心的虚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避开。

奇怪的是,这一回杨若芳没有动身,目光冷飕飕地凌厉紧盯楚度友,一字一个腔挖苦他:“楚度友,我对班上每一个同学都一样,并没有不理睬哪一个。”“帮我?我家里还不算是贫困户吧,供我上完大学并不是一件难事,用的着你帮吗?你——楚度友要是真心想帮助同学,那帮帮班上家庭困难同学吧。”

“我凭什么去帮助那些穷鬼,我是爱你才……”楚度友咄咄逼人。下边的话来不及嘣出嘴唇,感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楚度友一注意,才发现不见了杨若芳,想去追,已经来不及。

要是按以前脾气,杨若芳不把他楚度友骂的面红耳赤,下不了台,那才怪呢。只是因为心里底头牵挂、惦记英金木,杨若芳没心思跟楚度友纠缠下去,这才便宜了楚度友。

人在牵挂中,烦人事接踵而至。

刚摆脱楚度友纠缠,身影一出现在宿舍门口,杨若芳即听到里头的舍友谭晶晶,羡慕的大惊小怪大叫:“若芳,大帅哥又找你呀,是不是想叫你上酒店吃饭去?”

缓步进去,杨若芳苦重着脸,三分气愤,七分厌恶:“跟他上酒店吃饭,老虎嘴里拔胡须——谁敢。他不来烦我,我已经阿弥陀佛啦——”

奇怪地看着杨若芳,很不理解,但是谭晶晶又忍不住羡慕,甚至是十分眼红、嫉妒:“听说大帅哥很有钱,时常请女孩上酒店吃饭,哇,一请便是好几百块钱哩,是这样吧,若芳?”

“我哪知道呀——”杨若芳很心烦,刚要顶撞谭晶晶几句,可是话到唇边,又吞下肚里。她有点瞧不起谭晶晶,一个女孩咋如此犯贱,那么想被帅哥请去酒店吃饭。难道谭晶晶不知道世上人情难还,吃人家的嘴软,——这千古训诫?

坐在一边看书的另一个舍友——谢美佳,这时忍不住讥笑谭晶晶:“若芳,哪天大帅哥约你去酒店吃饭,你答应了吧。到时候,你再随便找个借口,鞋底抹油——溜了,叫晶晶代替你去,肯定要美死晶晶啦。美味佳肴饱吃一顿之后,晶晶一激动,肯定要搂着大帅哥去宾馆开房哩,呵呵呵……”

“你才跟大帅哥去宾馆开房,乌鸦嘴。”谭晶晶装作很生气。肚子里呢,谭晶晶早巴不得如谢美佳所说的那样,只要楚度友这么一个有钱的,全系女生公认的大帅哥拜倒在她谭晶晶的石榴裙下,那是她梦寐以求的美事,去宾馆开房就去宾馆开房,那有啥大不了的事,女孩早晚要经过那一关。到时候,她谭晶晶是他楚度友的女人,他想甩掉她,墙壁挂窗帘——没门。

“我没你这么贱。”谢美佳放下书本,瞪一眼谭美晶,继续讥笑她,“有的人花痴一个,连做梦都在大叫着:大帅哥,亲亲我。大帅哥,亲亲我。大帅哥,亲亲我。这叫犯贱。”

“你——”丑事被揭,谭晶晶气极了,眉毛往上一翘,一昂头,咄咄逼人挑战谢美佳:“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你不服呀,那是你不懂得欣赏帅哥。我没有你——谢美佳那么虚伪。见到大帅哥时,不敢正面看,偷鸡摸狗一样,拿眼去偷看人家,这才叫犯贱呢——”

“若芳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们两个能不能闭上八哥嘴。”不知什么时候,宿舍大姐大——荣燕媚回来了。荣燕媚一见谭晶晶、谢美佳在斗嘴,当场指责她们:“你们两个一个是八两,一个是半斤,谁也别说谁。”“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学学若芳,骨气点,别那样犯贱,看到帅哥就流口水,帅哥能当饭吃呀!”

——荣燕媚的话,叫杨若芳不笑都不行。

在八个舍友中,荣燕媚年龄最小,但是另外七个人都叫她大姐。这个荣燕媚,别看她个子小,但是人却是野蛮十分,泼辣无比,平日里动不动芳颜大怒以大姐自居,活生生一个王熙凤,当然为人又十分仗义,大家自然怕她。

到了吃晚饭时间,食之无味,杨若芳没一点胃口,不想吃,仍然卧在床上发呆,懒着下床。

看到杨若芳魂不守舍样子,荣燕媚心里底头很难过,硬是把她拉下床:“走吧,饭总是要吃,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心事,帮不上你,若芳!”

虽然看不惯荣燕媚的野蛮、泼辣,但是杨若芳很欣赏她为人十分仗义。相比之下,整个宿舍,杨若芳最喜欢的一个还是荣燕媚,这妞没心计。这时,杨若芳很感激地说:“谢谢你,燕媚!”“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感到很累而已。”——杨若芳并不想把她与英金木之间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宁愿自己忍受孤独、寂寞、牵挂、惦记、眷恋的折磨。

当两个人走到离食堂尚有十几米远处,望见食堂门口的楚度友一直往她们这边张望,荣燕媚侧过头,对杨若芳悄悄地诙谐道:“若芳,大帅哥不会是在等你这个女神吧?”

尚未等到杨若芳反应过来,楚度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们两个跟前,害怕荣燕媚爱上他一般,迫不及待说道:“若芳,你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给打了饭菜,有猪肝,牛肉,鸡腿,鱼汤,都是补身体的。”

刚张开嘴想说话,杨若芳慢了一步,荣燕媚抢在她前头,挖苦楚度友:“我说,大帅哥,追女神,那是要付出惨痛大代价哟,总不能这么个打发叫化子般寒碜追法吧!少说呢,要有一辆宝马,然后买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装饰装饰。”

——毕竟是同班同学。

俗话说的好,低头不见,抬头见。楚度友又不是别的什么恶意心肠,杨若芳觉得荣燕媚这样挖苦他,对他冷嘲热讽是不是太不近人情,有些过份了吧,于是悄悄地拽了拽荣燕媚的手,制止她,一边婉言拒绝楚度友:“谢谢你,度友。不过,我这几天一见到鱼、肉,感觉特恶心,只想吃点清淡的蔬菜。”话未说完,杨若芳拉起荣燕媚的手,赶紧朝食堂奔去。

“可是,我都买了呀,若芳——”楚度友不死心,马上追上去。他不是笨蛋,心头当然晓得杨若芳是拒绝他。

听到楚度友追上去声音,荣燕媚霍地停下,一转身,戏弄楚度友:“那你给我们宿舍的谭晶晶送去吧,她一见你亲自送这么多好东西给她吃,一定欢喜的当场搂着你狂吻一阵,说不定呀,马上发情,拉你去宾馆开房哩,呵呵呵……”

杨若芳惊的一对皓眸似两颗桃子,大庭广众之下,荣燕媚竟然如此大大咧咧,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见识了她的泼辣。尤其叫杨若芳想不到的是,荣燕媚居然把谭晶晶扯上。杨若芳并不知道,她们身后的楚度友,那可是气红了眼睛,要不是有她杨若芳在场,荣燕媚今天肯定要吃他几耳光。

刚才杨若芳说只吃蔬菜,这点倒是实情,并没有欺骗楚度友,楚度友的确是极少见到杨若芳吃鱼、肉,以为是她家庭困难,跟那些生活困难的同学是同一个行列,故而,想在金钱上下功夫,拿下杨若芳。楚度友却是蒙在鼓里,不知内情,更无法懂得杨若芳的用心良苦。——杨若芳一到大学,她省吃俭用,是为了节约点钱给英金木购买书籍。

这个楚度友确实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早在高中时代,楚度友已经是一个吃喝嫖赌的放荡公子。凭着高大身材,英俊外表,父亲是个地方官,时常把女生勾引上床。有三、四回把人家女生肚子搞大,要不是父亲是个县长,最终把事情摆平,他早被人废了。上了大学之后,楚度友照旧是恶性难改,不是把女生勾引上床,就是到外边去吃“鸡”。

从见到杨若芳第一眼起,楚度友一对眼睛早已经色迷迷盯上了杨若芳。连上课时,他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听老师讲课,那对眼睛冒出邪火,偷偷摸摸很不老实去偷看杨若芳胸口那两座挺拔、傲人的高耸山峰,想入非非,恨不得一下把杨若芳搂入怀中,夜夜销魂。

张望杨若芳走进食堂大门的背影,楚度友咬着牙关,恶狠狠地发誓:“若芳,你等着瞧吧,我——楚度友不把你搞到手,誓不为人——”骂完之后,楚度友愤怒地离开,拎着那些被杨若芳拒绝的东西,气乎乎地去找别的女生献殷情。

半个钟头后,走出食堂,没见到楚度友的魔影,杨若芳登时松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暗暗感到很庆幸,要不是今天有荣燕媚在身旁,楚度友这个家伙死皮赖脸的还不知道要纠缠她什么时候,才肯放手呢。

——下半夜了,外边很寂静。

宿舍里,静悄悄的,别人全进入了甜蜜梦乡里头,仅剩下杨若芳一个人仍然独自坐在窗前,抬头凝望夜间苍穹中璀璨星星,孤寂芳心祈望星星将她心底里头的牵挂、惦记,眷恋捎去给那个远在千里异乡的英金木,让英金木在异乡生活的快乐、开心,不感到寂寞。

——不知为什么,杨若芳突然感到十分内疚,一阵从未有过辛酸沛然莫御的从心头涌起,泪水禁不住一颗一颗地淌出来。英金木是一个苦命男孩,从一个贫穷山沟沟到城里无依无靠,而只需她杨若芳开口跟父母亲说一声,英金木就能有一个舒坦工作,这样,英金木不但不要再为生活而奔波,吃那么多的苦,更不会被迫离开家乡,到千里外人地生疏异乡,而且能够全身心把精力投入到攻读学业中去……

当皎洁月光倾注在窗口时,杨若芳试了一下脸上泪水,心里底头苦楚的默默念叨:

金木呀金木,你这个小冤家好狠心呐——

你心里有苦,你遇到了困难,也不跟我说说,还把我当恋人吗,你?没良心的小冤家。

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这样跟着别人私奔,离开家乡,到西南部那么偏僻一个乡下去,叫我怎能放的下心呀!

我知道你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再恶劣环境,你照样能够坚强的像大雪纷飞里青松一样——傲然挺立,绝不会倒下去,我所担心的是,你这个小冤家天性淳朴憨厚,又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时常遭到奸佞之人陷害,这在高中时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千山万水隔不断我们相通的心灵,你说是吧,金木?我知道,不管你走多远,你都一定能听到我说话的!

不知道你眼下生活是不是比在家乡时还要差,干的活会不会比以前在工地打苦工时还要累,是不是用来攻读学业的时间更少了?也许,蒋惠艳会对你很好,甚至好的,我都不敢相信,但是我痛恨她对你好,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允许别的女人碰你的身子,玷污你的身子。

你眼下一切,都是迫于无奈,这我知道。我尚且是一个在完成学业的女孩,没能力帮你改变眼前一切。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成为一个金钱奴隶的人,而荒废了学业。

是因为你不声不响离开家乡,去那么遥远的、我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我才会在牵挂、担忧中苦苦煎熬!

……皎洁的月光,已经从窗口消失。

一觉醒来,荣燕媚发现杨若芳仍旧坐在窗前发呆,一声惊叫:“我的妈哟,你还不睡呀,若芳?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有这么大魔力把你这个大美女害成这个样子,哪天叫来让我见识见识。”

被荣燕媚那么一惊叫,杨若芳才惊醒过来,一瞧手机,天呐,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眼前的杨若芳呀,是茶不香饭不甜中煎熬度日子,半个月犹如是漫长的十五年。

千年铁树开花。

突然一天喜从天降,盼星星盼月亮,杨若芳终于盼到了英金木的来信:

英金木在信里说:

他现在在的地方是西南部一个非常偏僻、非常闭塞、非常贫穷的边境乡——跑马场乡。那边物价便宜,顶多是海马的四分之一,简直叫他不敢相信。说是乡,其实跟他们村差不多。亲眼看到这一切,他心情极不平静,不再仇恨自己出生在那么穷的一个山沟沟里,不再怨恨父母亲供不起他上大学,因为情况比他糟糕几倍的人还有,他应该感到知足了。他正好可以在异常的艰苦环境下,锻炼锻炼。

比起在工地上打苦工,他现在当个扒炉工,轻松了二、三十倍。扒炉工是三班倒,那些老扒炉工一个个都不愿上夜班,欺负他,老逼人上夜班。其实呢,这正合他心意,因为夜里清静,没有任何干扰,他正好静静的凝聚精力看书,一箭双雕呐!

生活上,因为物价低,吃的反倒是比家里好。

在信里,英金木要杨若芳安心读书,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他。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会有事,顶多是让个别小人得意一时罢了,没啥大不了的事。

最后,英金木居然乐不可支地跟杨若芳开玩笑,说他现在可讲究卫生啦,每天都要洗澡,从车间里一出来,一头钻进洗澡室。因为高炉热气用不完,厂里随时都有热水。

——看完英金木的信,杨若芳悬到半空中的那颗心,终于平稳落地,不再时刻忧心如炎,但是杨若芳依然很担忧,担忧日子一长,英金木会遭到奸佞之徒的陷害,因为那些老扒炉工一开始欺负他,难免今后不会有害他之心。

当然,杨若芳最最最担忧的是深怕蒋惠艳会不择手段去勾引英金木,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人最怕的是经不起别人的好,特别是英金木这个仗义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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