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翊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一日起,日子便已经开始过得不再太平。
周身频频遇事也罢,就连家中也逐渐遭难,我不怕往后更难熬,就担心着奶娘之事会再次发生,若云翊所言是真,我只要静静待在云府就不会再祸害到他们,那我宁愿将自己困在此处到死,也甘之如饴。
“奶娘,对不起,你自小待我视如己出,没想到最终……却是因我而去。”夜里,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起身走到院中,给奶娘烧起了纸钱。
这些纸钱乃是我白日里托府中一个陌生丫头替我买的,谁知临近傍晚的时候竟由云翊亲自给我送来了,他告诉我,这云府乃是鬼魂怨灵忌讳之地,即使是烧了纸钱,奶娘也不可能收到。
即便他知道会是这样,即便他告诉了我会是这样,他仍旧将纸钱替我送来,我亦自当将它烧个干净。
此时的院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好在如今的我再不如刚入云府时那般胆小,抬头望了望天,残缺的明月高悬在头顶之上,微微透着些腥红,倒与这偌大的云府极其相称。
“也不知是不是真要在这四方天下待一辈子……”我叹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裘衫蹲坐在了院前的台阶上。
“那时候总闲府里的日子无趣,现在可真是怀念啊。”无人同我说话,我只得捧着奶娘为我求得的那颗菩提子喃喃自语。
说到这菩提子吧。
我本在嫁入云府前去普华寺的时候将它给弄丢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那日溟烨离开时竟将它塞到了我的掌心还给了我。
虽不知他是如何拾到这菩提子的,我只当这是缘,奶娘走得突然,没给我留下什么念想,这菩提能失而复返,也算是个安慰了。
“你说你这菩提要真能像奶娘说的那般灵验,当初怎么就没替我护好奶娘呢?她可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然而,四周空荡,除了“呼呼”迎面刮过的凉风,自是没人能应得我半句。
我垂着头继续同那菩提念叨:“本来,我还从不曾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之说,没想到最后竟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让我见到了,你说……这世上是不是也有神仙啊?如果有……又是什么样的呢?”想了想,我又不禁轻笑了起来,“如果真有的话,定是像奶娘那般温柔善良的吧。”
“才不会!天上那些老儿都是道貌岸然的假仁慈!哪里会有心思管这天下事?!”我这话音刚落,便不知从哪儿突然蹿出一道声响。
脑后倏尔渗出几许冰凉,我猛地一噤声,反倒感觉寂静的可怕!
是幻听么?
可为什么觉得那样真实,又那样……耳熟?
对!的确是耳熟,那声音分明像是在哪里听过!
转头望了望四周,的确无人啊……此处乃是云府地界,也不该会有什么……“啊——”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就这般从我的嗓口蹿出,当我再度回过神的时候,早前被捧在手心的菩提子已然被我用力抛得老远。
我从没想过,奶娘替我求的菩提子里竟还印着一张人脸,方才一时慌乱将它丢出去的时候未能看清那人脸的轮廓,我只知道他的五官在动,嵌在那颗拇指大的菩提中甚是骇人。
大抵是我的反应有些过激,那菩提子被我丢出去之后便再无声响,不知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被我摔晕了过去,待心口平静了些才想起菩提是溟烨给我的,既是他留给我,又能顺利入得了云府,或许……不会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咽了些口水,我复撩起裙角小心翼翼地朝那菩提子靠近,只是此时,它又变回了寻常模样,我确信所见一切是真,遂犹豫了少顷后,便从一旁捡起半截树枝对它戳了戳,“刚才……是你在说话对不对?”
“……”倒是若无其事般一动不动,这样小心谨慎怕我发现,看来的确不是要害我的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溟烨要跟着我的吗?”
“……”俨如石块,风吹不移。
我蹙了眉,丢掉手中树枝,“你若是再不出来不说话,信不信我用给奶娘烧纸钱的火折子将你给烤了?!”
“不要!”终究是个胆儿小的主,我这话刚出口,那边已然原形毕露。
我注视着菩提上方突然现出的小小人脸,直觉这模糊不清的五官尤为熟悉,“你到底是谁?躲在这菩提中随我回云府做什么?”
他眨了眨眼,神色有些哀伤,许久后自那菩提中破开一缕白光,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抬首间,已见一白袍人影立在了我的身前,“主子,你不记得我了么?”
我蓦地怔在原地,盯着这张见过一面却印象极深的男人,半晌方回过神来茫然吐出“谷隐”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