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云翊将我送回去之后,我便染了病。
娘亲见我整个人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气,可是吓坏了,遂也没心思再好好上香,叫下人给庙里多供了些香火钱,带着我匆匆回了府。
之后的日子,我可是乖巧,待在府中任外面出了什么新鲜事也不肯踏出府门半步。
由着先前那么多次险丧命,我算是信了瑞婆的话,我命里属阴,极易招鬼,所以往日里,能不出去便不出去罢。
在府里养了多日,身体不仅痊愈还圆润了许多,独独有一件事让我甚是上心,那便是奶娘早些时候送我的菩提子丢了,我在府里找了多次都未找到,想必极有可能是在与谷隐见了面的那一晚给跑掉了!此事我还不便同奶娘说,毕竟那是奶娘用心替我从寺庙里求回来的,丢了总是不好。
时间如白马过隙。
转眼间到了我出嫁的日子。
府里还真没怎么准备,毕竟是冥婚,说不清到底是喜事还是丧事,所以爹爹仅叫人粗略得打点了些许。
我一大早就被秋云伺候着起了身,媒婆也是天没亮就在府里候着,然后是忙着给我换喜服、上妆、梳头,再加上听着娘亲和阿姐一遍念叨着一遍哭,原本该是我心里最难受的,眼下也为了要安抚她们而闹得我一头雾水。
“落儿,你到了云府可千万要小心得照顾好自个儿,凡事莫要强来,若在云府受了委屈,就回娘家来,我和你阿姐都会在府中时刻等着你!”上轿前,娘亲还在不断地叮嘱我婚后的事,惹得我心里更是苦涩难咽。
此次冥婚,嫁入云府,本就同平日里寻常人家的婚事不一样,我又对云府和云府里头的人一无所知,即便云府和沈府府邸都居于淮乡城内,我却也对今后能否时常回府的事情难下定论。
云府迎亲的队伍来得很是气派,几乎将沈府外的整条街道都给占了。
爹爹不是很欢喜,本来我冥婚出嫁的事情都未告知远房外戚街坊邻里,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地一身喜气着来,倒叫别人不明所以地落了闲话。
“姑娘,上轿吧。”没有新郎的接亲,不过是我一步步被媒婆搀扶着跨上了马车。
起初,爹爹还想着让秋云和奶娘同我陪嫁一起入云府,我不愿着她们同我一般待在不愿待的地方,也就拒绝了,现在想来,今后的每一日都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着陌生的日子,府邸里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可是寂寞无助。
一路坐了好几个时辰的轿子,可算是到了云府,想来云府的地段也是极其的偏院,不然也不至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走了那么久,才迟迟落轿。
“夫人,我扶您入府吧。”耳边传出一温柔女声,听起来很是舒服,我只觉她的声音落在我身旁熟悉得很,奈何眼下头覆喜帕,她声音再熟悉也不便去瞧上一眼。
我由着那姑娘的搀扶,跨入云府,走向正厅,本来一路上舟车劳顿,加上头戴冠饰,一早就压得我喘不过气,遂身上早已染了许多汗,有些闷热,谁知一进云府,阵阵寒气往我怀中直蹿,冷得我哆嗦不已。
“轰隆——”一声响自我脑后骤然响起,叫我吓了一跳,一把拉住身旁那姑娘的手,便慌张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轻笑一声,替我抚了抚背,方不紧不慢柔声回我,“夫人别怕,他们关门呢,这帮下人做事不知轻重,可是吓到夫人了?”
我蹙了蹙眉,“关门?这晴天白日的,好好的关门做什么?”倒像是有意将我困在府中,再不然我出去了似的。
那姑娘听了也不再答,仅笑着道了一句,“夫人快走吧……”引着我继续向前。
我心里头越发不安起来,这府内的人像是极少的,就我一路进来也静得很,宛若我沈府的深夜里一般,实在叫人心慌意乱。
一直到入了正厅,才多了些人。
我刚跨进门槛,便听身前传来脚步声。
“红……”身旁那一路带我进来的姑娘似是见到了什么人正欲说些什么,蓦地被人一推,闪到了一旁。
“还是我带姑娘去拜天地吧!”换了人,说话的声音亦有着尖酸刻薄的味道,我敛了不安的神色,细一回想,就忆起了这声音!
我倏尔单手一扬,拽下了头顶的喜帕,那红缨傲慢的姿态随即落入我的眼中。
“呦!今儿可是夫人同我们少爷大喜的日子,怎得自己将盖头掀了呢?”她还是这般惹人厌的模样。
我懒得理她,转念去看周围。
屋子里布置得喜庆,桌椅板凳齐全,人依旧寥寥无几,仅门外站着几个下人,以及……
我目光一顿,被高堂之上坐着的身影惊吓到。
那是上次在街市上碰到的蛇女浣颜!
身旁站了两个丫头,都穿着丧服,与这满堂的红比起来分外扎眼。
我原先只以为这浣颜是认识云翊的,却从未想过她住在云府,且在这府里的身份亦算得上独当一面。
况且她今日着了一袭青色罗衫,与上回跟在她身边的巨蟒花型甚是相像,看着叫人心有余悸,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
“玄衣,领夫人拜堂吧。”她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冷眼望着我对身旁下人吩咐道。
她身旁人领了命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徒手领了一只戴着红花的公鸡丢在了我身旁。
我向后退了多步,抬起头怒视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起身,走到我身旁,倏尔一把揪住我的臂膀将我按住,“我做什么?你不是要嫁入云府么?我便……叫你拜堂啊!”她话刚说完,一脚踢在我的膝盖上,我吃了痛,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苏姑娘,不可啊!少爷说了免了夫人的婚礼直接将她送入婚房候着的……”我刚跪下,身后便蹿出来个红衣姑娘替我求情,我听出她的声音,正是一路搀扶我进来的那个人,谁知正抬头去看她,竟发觉她长了一张与红缨一模一样的脸!性子如此不同,想必是红缨的孪生姐妹,遂她话一说完,便被身后匆匆上前的红缨给着急拉住。
那苏浣颜冷哼一声,只当没听见她的话,硬是叫她的婢女将那只公鸡放在了我的身旁,按着我的身子,行了跪拜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