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妇人牵着阿牛的手往家中赶去,因为天气的缘故,路边行人也是这般行色匆匆,各自见面也只是随意打个招呼,继续赶路。
只是,没走多久,天又渐渐的变的明朗起来,刚才那风雷大作,仿佛都只是世人的错觉。
妇人抬头望了眼天,又看了看右手边的儿子,默然不语,赶路的脚步渐渐的放缓了下来。
渐渐地,在家避风的居民又走出家门,开始继续忙着未完成的事,街道上又开始充斥着邻里乡间特有的喧闹声。
阿牛牵着娘的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双眼无神,愣愣的盯着不知名的远方。从小,他便是这样,旁人不主动和他说话,他便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在一边。所以,小伙伴们经常取笑他,说他傻,叫他傻牛。阿牛不做声,或者说,他不理解傻是什么意思,看着小伙伴们笑,他也跟着笑,更显傻气。为此,阿牛的娘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在刚发现阿牛脑子有问题的时候阿牛五岁,或者更早,只是那时以为孩子开心智晚,并未放心上,到了阿牛五岁的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阿牛的爹娘请来了村里的巫师。
巫师是村里最年长的,他的名字村里没几个人知道了,平时,村里比较年长的都是叫他胡叔公,年幼的直接叫胡爷爷,听说是阿牛太爷爷辈的。他是村里唯一一个巫师,平时祭祀、祭祖、帮人看病什么的,都是他负责。
胡叔公在听完阿牛爹娘的描述后,专门上门来见了阿牛,只一眼,胡叔公便摇头了。这可真是急坏了阿牛的父母,就差跪下磕头了。
“不是我不愿,实在是..没有把握,”胡叔公一脸的为难:“这样吧,我先试试,要是不行,那我真是无能为力了。”
阿牛父母一听,激动的握着胡叔公的手,那样子,只要有希望,刀山火海都是下得的。
胡叔公闭目沉思了一会,道:“就今晚子时,在你家后院,备好一张桌子,带阿牛过来。”
阿牛父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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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总是难熬的,子时,就在阿牛父母站起、坐下、站起、坐下中到来了。
胡叔公站在桌子前,左手拿了一个铜铃,手掌大小,右手手指夹着几张黄色道符,嘴上念念有词,桌上放满了各种食物,而阿牛就坐在前面离桌子不远处的地上,一脸木讷的表情,其周围点起了火焰,把阿牛围在了中间。
这些,都是阿牛父母没有见过的,以前也见过胡叔公祭祀,都没有这次神秘,或者说,邪乎?
空气中有一种诡异的气息在弥漫,叫人透不过气。阿牛父母紧张的互相握着手臂,略微有些发抖。但即使紧张害怕,都没有退缩,两人紧紧的盯着火圈中的儿子,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场中静的可怕,只有胡叔公仍在急促而又含糊的念词。
起风了,越来越大,冰冷而又刺骨,明明前一刻还是南疆的天气,潮湿而又闷热。
阿牛父母感受到了场中的变化,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却听“叮.叮.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同时伴随着胡叔公更显急促的低语,两人转头望去,却是胡叔公开始摇动了手上的铜铃,在此时,右手的符纸自己突然烧了起来,阿牛娘被这一惊,顿时失声“啊”叫了出来。
阿牛爹连忙伸手捂住,刚要提醒,却听场上胡叔公口中突然喝到:“开。”
顿时,像是受到了刺激,那风开始撕扯起来,带出“呜呜”的声音,那铃声像是被无限放大,隐隐压在了风声之上。
一股股浓重的黑气,四面八方的汇集过来,阴冷的,不怀好意的。开始盘旋在阿牛火圈之外。
有些黑气试图越过火圈,向阿牛涌去,但一接触火焰,便立刻消散,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
这时,胡叔公开始喊道:“魂归来兮.魂归来兮.”同时,挥动着手上燃烧的符纸,在空中刻画着符文。
符纸缓慢的向下燃烧着,已经烧掉了一半,胡叔公的喊声越来越高亢,铃声也越来越急促,只是那等待的始终没有出现。
风势越来越大,“呜呜”声也变的越来越凄厉,胡叔公额头隐隐见汗,持符的右手开始不灵活,那一笔再也下不去了。
胡叔公眼中露出无奈之色,随即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朝着空中刻下一半的符文喷去。
那符文一接触精血,竟慢慢淡了下去,快烧到手指的火焰也跟着瞬间熄灭。
那狂舞着的风,不再是“呜呜”之声,而是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遗憾而怨恨,然后渐渐平息下去,那黑雾跟着风,四散开去。
胡叔公疲惫的站在原地,一脸的无奈。
阿牛父母从他脸上已看出结果,只是心中仍抱着侥幸,弱弱地问道:“叔公,我家阿牛的事成了吗?”
胡叔公转头看了眼两夫妻,摇了摇头道:“阿牛三魂七魄少了一魂,所以才变成这副痴呆样,刚才我用我族术法召其魂归来,可惜,并没有成功。”
阿牛父母听完,顿时面如死灰,呐呐说不出话来,只有那眼泪,又泛红了眼眶。什么三魂七魄,什么招魂术法,这些他们是不懂的,他们只知道唯一的希望没有了。
叔公见他们夫妻两这副表情,于心不忍,沉吟片刻又道:“希望也许还是有的,就看阿牛自己的造化了,方才我召唤阿牛的一魂时,能感应到他的那一魂尚在人间,只是不知是何缘故不能过来入体,来日方长,走一不看一步吧。”
阿牛父母知道叔公是安慰之言,点了点头,向叔公道了声谢,走向还坐在火圈中的阿牛。
此刻那火圈的火早已熄灭,留下地上一圈黑黑的印子,阿牛还如之前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父母蹲在他身前,他才把眼神转到了他们身上,迟疑了半刻,含糊地喊道:“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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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回忆中,阿牛娘牵着阿牛在街上慢慢走着,直到前面的路被人堵住才回过神来。
只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互相往里挤去,口中大声喧哗着,似是为了什么事争抢着,闹的不可开交。
阿牛娘此刻本是没有心情凑这个热闹的,但好巧不巧,这人群堵住的路,正是自己家门口。无奈之下,只得让阿牛在边上等着,自己也凑了上去。
但是她本就生的娇小,又是一个妇人,哪里挤的进去,喊他们让让,又没人理她。正苦伤脑筋,忽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竟生生的拨开了人群,带着她往里挤去,直至最中心。
刚一站定,看着四周人不可思议的表情,阿牛娘没来由的一阵脸红,想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力气大的像个男人?有心想解释,但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呵呵,贫道一天只算三卦,一不为财,二不为名,只算有缘人,今天还有一挂未卜。”人群正中间坐着一个老道士,花白的胡子,灰色的道袍,脚边还跟着一条小狗,正一脸笑容看着阿牛娘。
阿牛娘看着老道士,又看了看四周,不确定老道士是否是跟自己在说话,不知道要不要接口。
老道士又道:“女施主,你的儿子阿牛便是老道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