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车后座下面,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外面嘈杂的声音朝后面远去了,我才用短小的花翅膀抹了抹挂在眼角的眼泪,扶了扶我受惊了的小鸡心,深呼出一口气。
麻麻的,我的小心肝儿油~
这刚刚附上这只鸡,就被要被人宰~娘嘞!这造的可是什么孽呦!麻麻的,就知道他不安什么好心!刚才看老头儿笑得那猥琐样儿,我就知道进了他的圈套了!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许诺我附在一只鸡妖身上?我呸!这鸡我看和我平时吃的鸡根本没有任何区别!还许诺我会还我一具肉身?我呸!那老头儿肯定也在诳我,我刚才废了那么大劲儿想冲出去都出不去,感觉魂魄被什么给封死了,根本动不了……那老头儿还趁乱跑了……这讨债都没地儿去了……现在还困在一辆车里出不去……我越想越憋屈,嘴一瘪,就想哭。
还想当妖呢,影儿都没见着,倒从人变成畜牲了!
当畜牲就畜牲吧,什么猫,狐狸啥的也行啊,反倒成了天生被人吃的鸡了……
看来天要亡我!我命将休矣!
我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用翅膀擦眼泪,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在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看见了阿哲。
梦里的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下午的阳光映在他身上,他就像一匹年轻的马,在心爱的草原上驰骋着。梦里的我还是一个高中生,坐在篮球场边,看心爱的男孩子在不远处打球打得热火朝天,然后懒洋洋地靠在篮球架上晒太阳。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一切真实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还是那个乖乖梳着马尾的小姑娘,阿哲还是那个深爱着尹霜的阿哲。可这一切又好像太假,假得像一部网络上常见的言情小说的片段似的。
我觉得头好晕。好难受。
我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眼前是一只灰色带花的鸡,正睁着鸡眼直愣愣地盯着我。我抬手抓抓头,那只鸡也抬起翅膀碰了碰头。我眨了下眼睛,那鸡也眨了下眼睛……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这是在不锈钢盆里?我一低头,看见我两只爪子被绑住了……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记得我是在车里睡着了,然后……
糟了,我这是要被吃掉了嘛?
天啊!我这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这可怎么办?现在这情况想逃都逃不掉了……糟老头儿,你就打算把我这么扔在这不管我了?
我觉得我都不用动脑子,我就知道我现在在厨房里。我抬眼看见窗户外面天色微亮,估计5点多的样子,我所在的盆周围都是白菜土豆之类的蔬菜,不远处是艳红色碎花儿的大冰箱,扎眼得很,这房子的主人要么是个大美女,要么是个——大骚包。头顶是一盏欧式的雕花吊灯,我边摇着满头鸡毛边想:啧啧,这么漂亮的灯放在厨房,不就等着被烟熏嘛!浪费可耻啊可耻!
正当我优雅地抬起我的花翅膀做西施扶额状时,一阵懒散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这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像牛头马面的催命铃一样折磨着我幼小的心灵。虽然在现代社会牛头马面估计不会用这催命铃了,因为我记得昨天他们还用苹果笔记本来着。
嗒,嗒……
我惊恐地瞪大我的鸡眼,死期……这……就……到了?
来来来……杀我的?
虽然我在老家无数次地看见过杀鸡的场景,但这次真要轮到我自己的时候,我那小鸡心——哇凉哇凉的。
老天啊,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鸡了!我,我,我今后不仅不吃鸡,而且……而且看见有人吃鸡我都要上去劝阻!他不听我就揍他!揍到他不吃了为止!他要是不悔改,我,我就打到他今后只能吃流食!我……我麻麻滴真不想死啊……我爸妈还在等着我养呢……呜呜呜……老头儿,你在哪儿?
哗——
厨房的门被拉开了。
一个绝世尤物走了进来。乱糟糟的头发一根根不规则地翘起,
一双桃花眼眯着,更显勾人。赤着上身,他白净细腻的皮肤使身为一只母鸡的我都嫉妒得很,下半身套着一条红色的碎花短裤。如此土气随便的着装在他身上就散发出一种迷倒万千少女的妖孽的气息。呦呦,绝色啊绝色!好个绝世美人!我躺在盆里,不由得看呆了。口水淋湿了脸上的鸡毛都不知道。
只见那美人打开冰箱,拿出一听啤酒,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我盯着他上下运动的喉结猛看。啧啧,多么完美漂亮的锁骨!再看他的手指,干净修长!要是老娘有钱了,就包养一大堆这样得美人儿,那就此生足矣了!啧啧……我一边想着一边躺在盆里摇头晃脑。
那绝色尤物貌似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真是风华绝代,煞是勾人,那双桃花眼就那么轻轻一瞥,我的心就像爆炸了一样。
哦,不不不,眼前这男人美则美矣,如果我是第一次见他,必叫他给勾了魂儿去,可是,这男人我见过。
这眼神,这张脸,这样正正地转了过来,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咕咚——
他……他就是我……我……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美……美男。而且是被我不小心用泡面汤给他洗过脸的美男。
冤家路窄。
我这个看起来容量并不大的鸡脑中立即浮现出了这个词。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也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帅哥,你……你老这么盯着我干嘛?我……我现在虽然是一只鸡,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看我呀……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吧,我承认我身上本来就有鸡皮疙瘩。
我眨了下我的鸡眼,用自认为无辜纯真的小眼神儿暗示着眼前这个美人:别吃我,我是人!我错了,我不应该自作聪明从中铺往下跳,害你一身泡面汤,可,可我不是说过了要帮你洗嘛,还有……我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了报应了嘛。
那美男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我愣了。难道他有读心术?
美人转开脸来,走到窗边,将厨房的窗子打开,一股夏天独有阳光的味道在这个厨房渐渐弥漫开来。
他本来就不甚整齐的头发,被外面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更乱了,他眯着眼,那双眼睛依然是清亮的,嘴角带着微笑,翘挺的鼻梁,清晨温和的光勾勒着他完美侧脸的轮廓。他就那样站在窗前的样子,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直到到好多好多年之后,我都依然清楚地记得。夏日的味道,柔柔的风,漂亮的男人。这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一个情景,表面上是平淡如水的模样,而它所给人的印象,却是深入骨髓美到惊心动魄。
和煦的风带来了他略带笑意的声音——
我刚才眼花了吧,那只鸡好像在求我。
整个一上午我都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水龙头的声音。我睁开眼睛。
他,他,他在干嘛?
困意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那美人在往一口黑色锅里添水!我从远处都能听到那口黑色的锅里面水沸腾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暖暖的水蒸汽的味道。
我躺在盆里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美人探头看了一眼正腾的锅,用身上的碎花围裙擦了一下手,然后转身朝我走来。
别,别啊!难道我大好年华就终止在这里了?爸妈,女儿不能再孝敬你们了!我再也忍不住了,用翅膀不住地擦眼泪。
突然天晕地转,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是大头朝下,鸡毛倒竖的状态了。美人右手抓着我被绑住的两只脚,一脸好奇地看着我说:“哈,还哭了?”随即一笑,“这倒挺有意思,呐,看在你是一只会哭的鸡的分儿上,”
我眼睛一亮,难道不吃我了?
“今天中午我就把你当成是今天中午的主菜。怎么样,不亏待你吧?”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嘴一咧,我禁不住哭起来。
“咯咯嗒,咯咯咯咯嗒!”
麻麻的,你这个王八蛋!哪有你这样的,知不知道吃人肉犯法?吃我就算了,哪还有给希望又打破的道理?老娘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麻的!
我越想越委屈,边哭边骂。可在美人看来,我只是在不停地乱叫而已。他皱起眉头。
“怎么一直都好好的,突然叫起来了?”
他解开我腿上的绳子,拎着我的两只脚站了起来,朝炉上的锅走去。
“来来来,先去毛。”
我看着脚下翻滚的开水,心里是说不出的惶恐,只是不住地哭。
正当我禁闭着双眼,认为自己即将被放入锅中被开水烫死时,门铃响了。
美人顿了一下,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又看看手中瑟瑟发抖的我。然后拎着我疾步奔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