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如同迪斯尼城堡一般的豪宅看上去很美却毫无实感,顾镍每走一步都觉得十分艰难,脚下不知轻重深浅。这里不是迪斯尼城堡,是海市蜃楼,虽然置身其中,却感觉如同梦境。
“顾镍少爷,”肖易做最后的指导,“我去通报一下,您先稍作等候,老板马上就来。”
顾镍的心脏跳得很快,腿像筛糠般急速狂抖。顾镍背课文都会紧张,别说这等大事了。这时他好像满脑子都在想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大厅中典雅的座钟恰在此时发出低沉的撞击声,这声音有一种魔力,仿佛时光倒流,空间扭曲,转瞬间如同来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欧洲。顾镍定了定心神,向楼梯看去,静静等候着那个人的出现。挂钟的钟摆搅动着沉闷的空气,如同迎接话剧主角出现的提示音,不知哪个时刻,那个人的身影便会出现在顾镍的视野中。
顾镍先是听到了脚步声,似缓实急。紧接着,他便看到了那个可能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人——英国勋爵顾盛垣,一个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贵族。他器宇不凡,身材挺拔,面孔中透出一种坚毅,目光中的期盼、慈爱、愧疚交织混杂。在看到顾镍的一瞬间,他露出了激动却内敛的笑容。
“顾镍,”顾盛垣快步走到他面前,“你都这么大了。真是一表人才,桂英做得很好,她把你抚养成人,一定花了不少心血……”
顾镍在用出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运转自己的大脑,他在想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做什么,至少要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叫“爸爸”是不行的,感情上不允许,毕竟,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不如,还是叫老爹吧。可是酝酿了半天,“老爹”也没叫出来,只好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让我好好看看。”说着,顾盛垣把双手放到了顾镍的肩上,仔细端详,这让顾镍非常不舒服。
“顾老板,”顾镍犹豫着开口了,“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顾盛垣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没有尽到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您能把整件事给我讲一下吗?”顾镍心中有万千疑问,他急于拨开重重迷雾,探究深处的秘密,“您是……把我扔了吗?”顾镍在提这个问题时,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无名火,眉毛不自觉地拧成了疙瘩。
“不不!我没有那么做!我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你说什么?哪有父亲不知道儿子的存在的?”顾镍激动起来。
“你听我说,顾镍,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我和我第一任妻子邱海庭结婚后便矛盾不断,她是大富之家的千金,从小娇生惯养,脾气暴躁,而我也是年轻气盛,一气之下便和她离了婚。失意之时,我认识了桂英,她的温柔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觉得这才是幸福,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便结了婚。可是……可是后来,海庭又突然出现,她说她后悔了,她今后会好好对待我,再也不乱发脾气。我那时不懂事,再加上又舍不得邱家的万贯家产,狠心地向桂英提出了离婚。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桂英已经有了身孕,我真的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她当时哭得很伤心,但是她说,我的心不在这儿了,留着也没有用,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我当时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最近,我难掩内心的不安,派人偷偷打探桂英的消息,才发现她那个时候带着我的骨肉远走高飞了。这就是她说的后悔,我痛彻心扉,却无法挽回那些逝去的时光……”说着说着,顾盛垣不禁面露悲愁。
顾镍懵了。这些是真的吗?这个人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顾镍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光,回忆起爸爸慈爱的脸庞和长了老茧的手,回忆起前几天和妈妈的电话,一时间难以自制,刚要开口,突觉头痛难忍,双手捂住头,面目因痛苦而扭曲。
“你怎么了?肖易!叫杨医生过来!”
躺在床上的顾镍目光呆滞,只听到顾盛垣和杨医生的对话,自己却做不出任何动作。
“顾先生,贵公子长期营养不良,缺乏运动,加上经常熬夜,最近又有着较大的情绪波动,才产生了头疼的症状,但是您放心,他并无大碍,休息几天,注意营养,以后增加运动便没事了。”
“谢谢你,杨医生。”
顾镍侧过头看着顾盛垣,看到他的眼里满是担忧,这种担忧不像是装出来的,顾镍突然觉得有点感动,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很希望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顾盛垣走到顾镍床边坐下,说:“顾镍啊,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你好好在这儿休息几天,学校那边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帮你请假的。”
“不……不行!”吃了药的顾镍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说话都很费劲,“我要回去!”
“你这么讨厌这里吗?还是说,你很喜欢你的学校?”
顾镍挣扎着站了起来,想到罗薇薇,唐洛影,还有现在可能还在捧着手机关注自己动向的好哥们秦南开,再看看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顾镍犹豫了一会,说:“在您还不知道我的存在的时候您都能找到我,那么您现在知道我的存在了,想找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吧?”
“顾镍,我知道你现在心存芥蒂。我也知道,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但是至少给我个机会去弥补……”说着,顾盛垣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顾镍,“这里面是我写给桂英的亲笔信,你不要立刻拿给她,我并没有让她知道我已经找到你的事情,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再交给她。另外,这里面还有一张卡,里面有一千万,钱不多,你先拿去零花,花完了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