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秘术带邪气,与摄魂术相近,对使术者自身也必有损耗,是白墨幼年时被逼无奈所学,很少使用。能在这门秘术之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相对的必为心志极端坚毅之人。迄今为止,在白墨面前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有一个,离鸾。
我垂着眼,不敢看他。这个危险的男人竟然对我启用了这种秘术,想来是不想和我兜圈子,要一下探清我的虚实了。
”西郡王,眼睛累不累?“我不答反问,”先休息一会儿吧,盯着棋盘看久了,总会有点儿不大舒服的。“
空气凝窒了一霎,我缓缓将目光上移,同时抬起左手,状似随意地拨弄着额前发丝,动作故意加大了些幅度。
淡黄杏花绣银丝的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我光润如羊脂玉的皓腕上,一串蜜蜡。
蜜蜡,琥珀的一种,又称为遗玉,育沛,江珠,红松香等,色彩瑰丽,肌理细腻,触乎温润烫贴,富有流动感,被誉为中医的“五宝“之一,佩于腕上有疗病之效。我手上这串蜜蜡,由十六颗连串而成,淡青,橘黄,枣红,杏金,蓝绿……五彩斑斓,月色映照下光华流转,色泽梦幻。
腕上蜜蜡在白墨眼前一晃,随即我放下手,袖口隐住那蜜蜡,目光迎上他双眸。见他仍吟吟笑着,亦如往常,方才眼中那一抹妖气已荡然无存。
“圣女说的是。本王眼睛确实有些许疲累。“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真有几分疲惫的模样,”圣女可否继续百里家的故事,本王歇息片刻,再对弈?“
“当然没问题。“我在桌下悄悄捋下腕上蜜蜡,塞进一小小锦囊内收好。这蜜蜡乃师父泰山老祖所赠,是天机门三大法宝之一的”靖元禅襄“,对佩戴者有辟邪辞妖之效。然而,世事沧桑,曾经的一场风雨已让它完全丧失了当年的功效,成为一串平常普通的蜜蜡了。这”靖元禅襄“的故事,那可说来话长了。它牵扯到天机门内部太多的爱恨情仇……如今,它已帮我达到了震摄住某人的效果,可以先收起来了。
做完桌下秘密工作,我勾唇对白墨若无其事地一笑……
“这些百里家私下修造的密道便是这般。更高明的是,这个大系统分为很多部分。它们之间不相连。有的部分大,有的部分小,藏在地下的密道也挖得较深。这样一来,就算有的部分被发现了,也不至于导致整个系统被曝光。百里家族靠着这些四通八达的密道做了许多事情。其中不乏一些不可见光的龌龊事儿。渐渐地,百里家族的家风不正了,祖训也被抛在脑后了。”
“圣女的意思,百里家族的衰败,其实在这时就已经表现出来了吧?只是,但凡世家大族,有哪个不是藏污纳垢之地?对比起来,百里家族的过失并没有那般大。”白墨双手一摊,淡淡道:”其实,从前的百里家也算不得是多么的忠义廉正,他们的作为虽然于史是功勋,但他们也是前朝的叛徒。不过,在本王看来,对荒淫君主的一味拥护,愚忠而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望着他,温**下横生三分凛冽霸气,一瞬间,仿佛又看到庆国盛宴那日,锦绣华堂熊熊焰火之下,一刹回首的男子,眸中跳动的烈焰,似能燃尽半边天宇。
鸿鹄之志,巨鹿未与野,岂不可奋起逐之?
面上不置可否,心底却雀跃。他这是主动向我展露他雄心的冰山一角了……
我不动声色地坐着,看他轻巧拈起一枚棋,“啪“,奇招突起,一子大胆攻入我一座被紧围的孤城,后方白子的铁墙已堵住了黑子的逃路……
在心中往下推算了几步,我双眼霍然睁大。不经意间,他竟然抢先点了我这段城墙的命眼。这座孤城,做不了双眼,已必为死城!
我佯装怫然抬首,盯住他含笑脉眸,见他眼底恍然映出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万里社稷,江山如画。
我低头再看看棋盘。
失了那城池,胜势已向白墨。
一子算乾坤,上位者的掌控。
如今想要扳回战局,需步步精心谋算,抓住先机了……
黑子在指间握起又放下,我最终叹了一口气,忍住心疼放弃了那被点死的孤城,目光一转,一招“扳“,落在白子未围实的一角边,眼光却悄悄瞄准了另一边白子的一个破绽处。
我这一招命令式的“扳“,白墨必须”堵“。
如此这般,我再出一步险棋,往后再点住他的破绽……
我眸似含情地望向他,嘴角的笑却略带一分阴恻恻。
这是阳谋啊……逼着你按照我的路数去走。
你,又会怎样抉择?
对面男子忽一扬首,呵呵一笑,眼中戏谑,语气却诚恳:“圣女,本王很想继续听百里家的故事呢……不如,本王先想想下步棋该怎么走,圣女也往下讲,可好?“
我一愣。
他这态度也转得太快了吧?刚才还说不可“一心二用“来着……
难道,他就这样同意我……插手他的事儿了?
不会这么简单,可他究竟是何用意?
心念一动,先随他的提议吧,坐观其变。
我颔首,“好,那臣女就接着说下去了。“
“太祖皇帝即使一直防着百里家,但也尚未起除掉这个家族的心思。毕竟百里家的人才对于皇朝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百里家的势力在全国盘根错节,要想一下子连根拔起简直难如登天。尽管如此,太祖皇帝还是一点点制约着百里家,使其翻不起大浪。”
抚抚颊侧,白墨放下指间把玩的白子,低叹一声:“百里家,要倒霉了哟……”
我眼光一掠间,见他玉白指尖似掸了掸,脑中有什么电光石火一闪不见,快得难以捉摸。我也没太在意,毕竟这般感觉我时常都有,思维略一停顿便转开。
我抿唇,道:“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