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飞无奈地摇摇头，在烟灰缸里捻灭手中的烟。
赵晓看着王鹏飞捻烟的手指，他的中指和食指间一片腊黄，明显是常年吸烟造成的。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一张大方脸、络腮胡，炯然的眼中布了些血丝，却也不影响他英武的气质。
“我是说啊！你从死者右手指甲缝里提取的组织，还有左侧肩胛骨骨裂，还有脊椎畸形的程度，从这几方面，你判断出了什么？”王鹏飞细心观察着赵晓的表情。
“大队长应该明白，法医是不会将自我臆断写进鉴定结果中的。”赵晓的表情稍有缓和，在听懂了王鹏飞的意思后，她再次坐回沙发上。
“所以我才将你叫来，想听听你的看法。”王鹏飞见赵晓没那么激动了，寻了个温和的声音说道。
“很明显啊！指甲中的组织肯定是施暴者的，因为死者身上没发现相应的划痕，也说明案发现场不是第一现场，北郊荒郊野外的，死者生前挣扎后，指甲中必会留下泥痕，而不只是其他组织。”
赵晓停下来观察王鹏飞的表情。
“你继续！”王鹏飞再次点了根烟，嗦了几口。
“左侧肩胛骨骨裂，说明施暴者是个左撇子。他用右手死死摁着受害者，左手不断挥着铁锤，砸向受害者面部。若不是变态狂，那便是仇恨到了极致。而脊椎畸形的程度，说明受害者要么是长期穿高跟鞋，要么从事长期伏案的职业。你们可以从这两方面着手调查。不过，受害者的双手手指上均没有长期握笔或者是敲键盘的痕迹，相反，还布满老茧。”
赵晓的目光紧紧锁着烟雾中的男子，那英武的男人是苏城县的断案圣手，她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自己推测的是否正确，不过，这个男人过于深沉，仅仅是从他面部她寻不到丝毫信息。
“嗯，不错，找你来想聊的也是这点。我们查到死者是柳湖村人，夫家是大杨村的杨金柱，他们有个孩子在三岁的时候被柳氏带出去遭遇车祸死了，杨金柱因此而怪罪柳氏，有长期家暴倾向。在三年前她逃出大杨村，来到城里，被邻村的张起骗进了夜总会。在死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交了一个广东的老板当男友，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她的老公杨金柱。而杨金柱矢口否认，而且也有不在场证明。”
王鹏飞将整个案件细细讲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晓。
“提取的组织是不是杨金柱的？”
赵晓暗自揣测，她不明白王鹏飞找她来的目的何在？这件案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对于镇山虎来说，不至于破不了，那么他在怀疑什么？或者他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什么？
“是张起的！”
王鹏飞拿烟的手伸向烟灰缸，用食指轻弹了几下。
赵晓的视线落在烟灰缸上，满满的烟蒂整齐地排列在烟灰缸里。
“那就将人请来询问啊！还是说，你觉得嫌犯另有其人？”
“张起就是凶手，我们查了柳红的住处，问了四方邻居，与柳红同居的人是张起。他对自己的罪行也是供认不讳，我们带人去逮捕他的时候，他正在家中等我们。”
赵晓更看不懂了，这王鹏飞到底找自己来干嘛？案子结了，嫌犯也落网了，那么之前一系列的询问有何意义？
“王队，即然嫌犯落网了，那你找我是为了…?”拿我开涮吗？
“小赵，是这样的，我手边还有个案子没结，需要你帮忙检查一下，不过，因为时间较久，尸身怕是损毁严重。当初她的家人不同意解剖，吵着将尸体领回去匆匆葬了，这些年过去，怕是已经腐烂了。”
这起案件是王鹏飞的师傅遗留给他的，算下来也三年了，他一直没放弃寻找证据。
“那为何他们又突然同意解剖了呢？难道说当年那起案子和这碎颜案有关系？”
赵晓的眼睛被刘海的阴影遮住了，所以王鹏飞看不清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
“你很聪明！”王鹏飞笑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甚至可以说，比她脸上那副黑框眼镜有见识。
“我知道！”赵晓嘴角轻轻勾起。
“哈哈！好，这样说吧！这两起案件有相似处，至少从毁掉女子容颜的这一点来说。不过，当年没能找到有力的证据质证嫌疑人，最终不得不放人。”
王鹏飞在说这起案件时，眉眼间有些怒意，赵晓并未接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碎颜案中也是疑点重重。首先，张起不是左撇子，还有他为什么要毁了柳红的脸？就因为她爱上了广东老板？他给我的理由很牵强，无法说服我。其次，杨金柱是左撇子，即然张起意欲嫁祸给他。那张起也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做好不在场证明，可是他没有。”
听王鹏飞这般一说，赵晓暗暗称奇，如果这案件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的话……
“王队分析的确实有道理，看来三年前那起案件有必要翻出来重新审理了。”
王鹏飞眼睛忽而一亮。
“嗯，你下去准备一下，我找人把尸体给你搬过去，这事就麻烦小赵了。”
“那我先回去了！”
赵晓说完，起身离开。王鹏飞的视线一直锁着她的背影，一丝疑惑在心底突起：她是如何知道是三年前的案子？我并没有提起时间啊！难道是队里其他人与她说的？
片刻后，王鹏飞又觉得自己怀疑的没有道理，三年前那起案件队里无人不知，她听说过也是理所应当的。继而他笑了笑，心里暗自嘲笑自己有点神经质了，看来是该回家洗洗睡一觉了。
是夜，刑警队的单身公寓里，赵晓坐在电脑前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眼睛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网页，大标题写着：三年前，苏城县五里河捞起一具毁容女尸……案件负责人，苏城县刑警队大队长皇浦志强。
“喂，熙云。还在吗？你发给我的东西我看了，我会趁机好好查一下的。今天我找机会进了档案室，但是没找到七年前的资料，看来只有从王鹏飞那边下手了。”
一副蓝牙耳机挂在赵晓耳朵上，电脑的右下角开着一个视频对话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