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尘埃乱起
对于有些所谓落定的事,只要一阵风刮来,就能搅得满室灰尘。只是世间很少出现那股风了。
——《尘埃乱起》
初六,亥时。
公子韵看了一眼紧闭的琐窗,暗暗忖度:危险人物?看来这次,他们是准备下手了。不过公子韵唯一惊讶之处是,他们居然选择决城出手。
公子韵在烛影中浅笑,既然已经有人来了,那就不必再等了。
窗外,黑衣客看到屋内烛光微微晃动时,内心是凌乱的,咬牙想,公子韵果真不会武功。
屋内,公子韵笑容落下时,窗前的蜡烛晃了晃,烛光弱,人影定。公子韵从窗内跃了出去。
黑衣客看一眼始终关着的窗子,又欲哭无泪的看一眼身前风度翩翩的公子韵。公子韵能从窗内出来,靠的不是什么绝世武功而是,阵法。
********
初七,晴日。
血色深衣在阳光中微摇。笑容浅浅的少女肤如凝脂,鲜衣胜血看着前方,声音轻柔,“这次邀惊世公子来,是家父请公子解惑。”
少女回头看向身后,公子惊世今日换了绿衣,周身散发着儒雅气息,可惜看不清容颜,素纱遮面,是公子惊世的习惯。
清风掠过,少女身上淡淡的药香裹着花香飘远。
身后人动了动鼻子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只派个小丫头来,是季决君病重的缘故,那么明日,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少女似是因为身后之人的到来而变得格外喜悦,一路上不停地介绍着沿途的景致,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与些许讨好。当然,身后人并未回应,直到路过一片幽林。
“竹林很大很大,”少女嘟起嘴,“阿爹怕我迷路,居然不让我到这边玩儿。“少女娇嗔,”肯定是骗人的。”
“哦?”身后人挑眉。
少女转身瞪着清澈圆润的大眼睛看着他,”惊世哥哥,等下绕开阿爹,我们来这边玩吧。”
他避开少女闪亮的目光将视线转移至他处,“好。”
距碧波水榭不过几步远时,前方的少女朝他嫣然一笑,“我是离沬。”
他微怔,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哐”在他思索时,冰冷巨大的笼子落下,随之舞动的是鲜红色深衣。
*********
“寅时,申时遵大人指令,为将军输水,下一次为子时。”侍女跪在一旁陈述,有人从屋内走出,到了窗边抬起手,侍女见状无声退下。凉月的清辉投在窗前人精致的脸上,离沬的容颜在月光中明朗。
离沬的手指叩着窗棂“咚——”三声后,月下无声无息的跪了一片黑衣人。“大人呢?”
“内室机关已被触发,屋内气息有异,大人……行踪未明。”窗外黑衣人沉声道。
离沬抬头看着天中残月,眸中一片冰冷,像是浸满月光。“与篁林人马会合,布阵。若惊世出现,”离沬收回手,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斩。”
她低头,将脸置于黑暗中,“配合大人行动,若情况有异,全力保护大人。”
“咚,”手指触到雕花琐窗发出清响,似有风起,收走月下所有身影,只剩一片空寂。
**********
竹窗内泻入几抹月光,照亮他苍白容颜,他闭着眼,脸上带着月光与宁静,刚毅俊朗的脸放松下来,在宁静中安睡。
冰室内忽然起了风,微风送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踏月色翩然而来。
他脸上的光线暗了几分,她站在了窗前。她逆光而立,月光落下,只点亮她的衣袍,模糊的笼上了暗红光晕。
冰室因为她的到来变得明亮,“九皋,“她喃呢着缓缓伸出手,却又迟疑了,纤细如玉的手改变了方向,向他脸际靠拢。
手指尚停在空中,丝丝缕缕寒气就一点点凝结,裹住到指尖。纵是寒气化刃割来,她仍毫不迟疑放下手,却只触及一片冰冷,冷却的肌肤苟延残喘的维持着些许弹性。毫无生机。
他仿佛融进玄冰,在冰天雪地里安睡,曾经迷离清澈的眼,再不睁开,似已绝决离开。
月上柳梢,冰室内特有的寒气随着星月的徘徊变重,斜斜落到他身上的银质清芒亦变得冰冷。又一波寒气袭扑来,他的手指微微抖动,下一刻,就睁开双眼,带着嗜血的冰冷与无尽的杀气归来。他的双瞳若幽海般神秘深邃,又缀着点点星芒。
她看向他,凉意自身体蔓向心口。因为,他,双眼紧闭。一切言语都变得冰冷,最后失真。离沬手指不自觉的收缩,握成拳,却因什么都捉不到,不得不放开。只是幻觉呵,她抽回手,眼底尽是淡漠,仿佛那个失态的离沬在手指离开时死去。
离沬转身,整个人都被黑暗缠住,“三日。三日后,你来决定。”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她,离开了。
初七,夜。
***********
翠色高山上裹着云雾,偶有白鹤出没,静物动景相得益彰。一辆马车突然出现在崎岖的山路上,打碎了仙意盎然的美景。车夫无精打采的垂着头,昏昏欲睡。
车内忽然传来清冷声音,“决地入口出现了”。
车夫像是打了冷颤般抖动了一下,抬起了头。肌肤白皙近乎透明,面容稚嫩青涩,竟是个少年。
少年一改懒散神态,“能算出公子进入多久吗?”
一阵沉默后,优雅的声音中透着冷静,伴着和风传到少年耳边,“超过一日”。
少年清秀的脸变得凝重,轻轻叹气,“还是晚了啊,进去吧。”
马车却没有动,车内女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决城的屏障只有依靠血脉才能打开。”
少年却笑了,眼中带着崇拜的光,“公子想到了。”说罢跳下车,沿着山路细细寻找,走了几步却又回到原地,像是被什么弹了回去。
马车内女子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停止演算,冷冷开口,“向西。”
少年依言向西寻找,片刻后,像是有所感应般停下脚步。在心里默默念了句,“旸奂谷的圣人不吃肉。”一块玉石就从树上砸了下来,未经雕琢的玉石上布满奇怪纹理。
少年像是捏着烫手的山芋般将玉石丢远,喊到:“我再喊下去,夫子会罚死我的。”
马车内伸出了一只手,皓腕凝雪,白玉纤指,稳稳抓住了玉石。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叹,“或,你的表现,公子知道了。”
他们是随公子出谷游历,言谈举止都代表着谷内。更重要的是在人松懈时,他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反应出他的修养与心性。或还是小孩子心性。
或别扭的转过头,“公子还在等我们。”说完用意念沟通玉石,玉石上奇怪的纹理动了起来,向中心会合,慢慢形成一个“韵”字。或扬手,玉石向上飞去。
远处模糊的山景忽地亮了起来,山路也变得平坦。不远处立着一块巨石,雕着遒劲恢宏“决”字。
刚跨入决地,或的内心就涌起浓浓的慌乱。或想要告诉身后的人,却无法张口。一道血剑从他身后迸出,“释”少年慌张喊道。
女子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是公子,公子斩断了联系。”
或闭上眼,用尽全力去感知公子的方位,回应他的只有无尽虚无。
女子嘴角淌下鲜血,顶着反噬的危险,快速演算。她把所有重量都靠在或身上,只为专心推算。
她忽然闭上眼,脸上褪去所有血色,“他们出手了。”诸侯联手,公子已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