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浮金,阴云游离。
距离高考还有四十一天。
天气热情得让虚汗乱了分寸。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终于不在课堂上三番四次叫我名字上去做题。反而是一种极其放荡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免晚修,他带着我在家学习。我告诉他“放荡眼神”的事时,他正低头看着我看不懂的英语书籍。他是当年的高考理科状元,英语科目是市级的最高分。
这两年我的英语在他的带动下也不再是在街头见到外国帅哥问好说的:“How-are-you?”我回答的一句:“I'm-sixteen。”我是真切的记住那个蓝眼睛法国人的奇怪表情。
他手指把书籍翻了一页,淡淡吐出几个字,“我是在监督你有没有听课认真学习。”
“屁!”我白一眼他的口是心非,“想看我就说啊。姐姐让你看个够。”我对着他抬起脸,刚好迎上他的深邃的双眸,我们对视良久,我的内心有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我想低头,出于倔强,我并没有。
我听见他说:“把《逍遥游》给我抄写五次。”
“啊?”
“十次。”
“卧槽,你有病吧夏天老师,你是教数……”
“二十遍,说脏话加五遍,一共二十五。”
“……”
那句“你是教数学的还管那么宽。”都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得得得,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是,臣妾遵命。”
啊呸,臣妾做不到啊!
“给朕退下吧,十一点之前把御书交到朕的手上。”
“……”,我瞪他一眼,“嗻。”
我拿起书本跑回房间里。
我望着那弯月,纵然在黑夜里面也感到和日光一样如潮袭来,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当年纯真如水的时候,扭头望去,万物镇定,那些微弱的星光在夜晚才不会被别人忽视。
这一刻,我才明白。
其实活着就是一种恩赐。
一种极大的恩赐。
。
一个小时后。
夏天推开房门,于是我醒了。
迷迷糊糊看他向我走过来,直接拿起抄到第十二遍的一半的《逍遥游》。
“就知道你会睡着。”轻言细语,他无可奈何向我展示我那本被口水浸湿的本子,我嘿嘿地干笑,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他仿佛有什么要说的,可是欲言又止。
他把我的本子放在桌角,“饿了吧,带你吃宵夜好了。”
我点头如同捣蒜,“饿死宝宝了!”换了一件衣服,思考吃点什么。
我牵着他的手连蹦带跳的下楼,远远看到米娜刚熄火的车。我顿了一下,感觉手上的力量被加重。
米娜有一个我巡回音乐公演,除了在她跟夏天的视频见过,几乎好久没有见过本尊。她下车,看到我们就扑过来,“我回来啦,想我了吗?!”她看着我,但我知道那句话她问的是夏天,“你们准备去哪里?”
“吃宵夜呢,一起吗?”
“好啊,我也饿了。那等我把东西放回家里再去吧,很快的。”她回过头指一下车上的行李,我的嘴角忍不住往下撇,这么多要半个小时吧……
“先放车上吧,回来我再帮你搬。”夏天看看我,“大家都饿了。”米娜点头。
商量之后我们决定吃烧烤。
出小区右转角有个很出名的烧烤摊,我觉得他的串油滋滋的特别好吃。生意特别好。
“老板,三十串牛肉,三十串羊肉,三十串鸡肾!一半加辣椒!”
“好嘞!”
“吃那么多……我们三个吃不下吧。”米娜不习惯路边摊的环境,一直用湿纸巾帮老板娘清洁卫生,毕竟也是养尊处优的女生,与我这种挽着袖子跷二郎腿的形象是一种鲜明对比。
我说,“这点东西还不够我吃呢,这已经够少了。”
她想说什么吧还是无奈的摇头。
夏天同她聊起这几个月来的事情,听到她原来有个房子在我们正下层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记得当初我们说好打通上下层改成复式房呢。一晃数月,想的说的很多都改变了。”米娜痛闷一口杯子的啤酒,我在偷喝夏天的酒被他发现狠狠的敲一记爆栗在我的头。
我没怎么喝过酒,一个纸杯就醉的头脑发胀。眼前的街景摇摇晃晃,天旋地转我看到妈妈在路灯下跟我挥手让我早点回家吃饭的模样。伸手去抓,母亲的身影被我的手穿过,如同水中月一样沉没黑暗中。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里的床上,朦胧中只感觉一阵熟悉的感觉贴一下我的额头。
敬往事一杯酒,逝去的都别再回头。
“巡演很棒,我看了你一些粉丝的视频。”帮米娜搬行李上去,夏天坐在她的沙发上,她递给他一杯开水,他泯一口就放在一旁。
“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她正中下怀,夏天沉默不语。
半晌,他说,“等春风高考完吧。”
我不想她胡思乱想不想她分心,即使没有什么。
“那我去筹备吧,邀请的人我也写请帖。戒指就用我手上这个吧。”米娜举起手指晃晃,那颗六芒星的钻戒闪耀。
他从喉咙发出沉闷的哼声表示答应。
“我该回去了。春风一个人在家里。”
他起身被米娜从后面抱住,“别走,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她说得小心翼翼。
纤细的手环住他的腰,很久没有这样贴在他的后背。近在咫尺的他是不是只是由千万个傀儡堆积而成的血肉,看不见太多的鬼魅,也许那只是蒙蔽双眼的假象。
“对不起。她还在家。”
“就一次!就一次!她能陪在你身边。”而我不能。
有时候我也羡慕你跟她的独处。
天空突然划过亮光紧接着闷雷也响了起来。
米娜感受着夏天的体温,他沉默不语,她以为夏天欣然接受。
老天爷总是喜欢虚张声势,总是要人听着颤动心弦的雷声,触目惊心。
“娜娜,对不起。”夏天说,“春风在家,我要回去。”
“不……打雷了……我害怕……”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语气已经是乞求,“就一次好吗就一次好不好……”哭腔出来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像触目惊心的雷声一样触动夏天的内心。
“春风也怕打雷。”他的嘴唇轻启,“她害怕打雷,更害怕没有我的夜晚。”
说完,掰开环在腰间的纤细的手,头也不会的离开。
雨点大滴大滴落在窗户上,米娜瘫软在地上,放声痛哭,同着雨点的频率。
我也害怕打雷。
我也更害怕没有你的夜晚。
从来都没有过你的夜晚。
。
夏天回来的时候,我正把阳台的落地窗关上。
我回头看他,“下雨了。”他怔住看我。
“你以前很怕打雷。”
“嗯是啊。”我笑出声音,我停顿着咽唾液,“我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我还害怕什么。”
他笑了,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我估计是像个老爸一样想说什么春风长大了勇敢起来了这样的话。
天空又炸开一道裂痕,我看着夏天的脸从光亮又沉寂在黑夜。
“好困啊,睡觉吧。”我爬上床,很闷热,于是把被子踢到床脚。
“嗯好。”他吻一下我的双眼,“晚安。我先洗澡。”
纵然在黑夜,他的细吻也如篝火。
我听着他洗澡的流水声。臆想着他洗澡时水珠从他的胸膛划下到腹肌。
我希望我是那滴水珠。
我希望我是那个花洒。
我希望我是他贴身的衣裤。
我希望是他左心房的血管。
我希望我是他的一切。
我幻想过臆想过关于我们的种种,从小时候到化为尘土。
也许竹马死去青梅也煮酒不甜。
可是我仍然在脑海和他过完了一生。
我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