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德里恩大陆,似乎每一个故事的开端都是在一个其貌不扬的酒馆的壁炉旁,就像是达克在壁炉旁给洛夏和恩佐讲梅德里恩大陆曾经的传说一样,在圣迪加的一个酒馆的壁炉旁也是一样。5个人,不断地争吵着。
“达根,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代表圣迪加王国和圣殿做出决定,不参与到这个计划中!”一位穿着白色盔甲的人说道,声音略显疲惫,整个人和这间酒馆的风格格格不入,盔甲亮的可以反射出壁炉中的火焰,在屋子里还带着骑士头盔显得很奇怪。
酒馆里还坐着其他四个人,其中只有右臂的那个人便是达根了,他看起来有60多岁的样子,头发已经显得有些花白,穿着雍容华贵,残存的右手不断用火钳拨弄着壁炉里的火苗,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只有圣迪加的酒馆才能买到的青色苦草酒,这种酒之所以只有圣迪加有不是因为它多么珍稀,而是它廉价和苦涩的味道,大概也只有圣殿的苦修者们才会喝他,一般情况下普通人是不会去买这种酒来喝的,而圣迪加作为圣殿的所在地,总会提供这种酒给苦修者们。
达根放下火钳转过身,端起苦草酒,喝了几口,动作优雅标准:“怎么?你是想放过这个将守护一族的残部一网打尽的机会吗?还是你对休戈念念不忘?你别忘了,当年的事我们五家都参与到其中了,你也应该知道,最终要不是你的错,你们家得到的东西可不只是圣迪加这块并不富有的土地。不过我倒是对苦草酒情有独钟呢,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情人呢。”
其余三人思考着达根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动作。而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一直保持着微笑,裹着一个比他身体大出许多的绒衣。
还有一人左眼上带着单片魔法眼镜,金色的镜链顺着苍白的脸庞滑下,向后划出一个弧线挂在耳边,同样花白的头发披落在肩膀上,手中拄着一根黑色的法杖,看不出什么材质,眯着左眼,透过镜片看着眼前的一切。
最后面坐着的一人面无表情,微微闭目,看似快要睡着了的样子,清瘦的脸上布满了沟壑,身材瘦小,靠着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佝偻着身子,像一只冬眠的毒蛇。
如果有别人在这一家不起眼的酒馆,大概会因为五大帝国曾经或是现今的君主同时出现而感到惊讶,可惜,今日酒馆除了五人之外就只有一个老板,不过,这个老板并不惊讶。
微笑着的梅瑞迪亚开口说道:“达根,我说过,我已经退位了,我现在代表不了特尔索罗,这件事你把我们找来显然不合适了吧。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我那愚蠢的儿子,但是,我想他再愚蠢也是不会答应的。毕竟五十年前我们做错了。你觉得呢?埃巴?”说完转头看向了最先开口反对的身穿盔甲的人,可埃巴现在却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标准的骑士坐姿。
“咳,咳,我也老了,达根,何况守护一族的目的和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龙裔也再没有出现,波耶西亚的盗贼工会那个小家伙虽然死了,但根据传回来的信息可以肯定,那个孩子并不是龙裔。而守护一族再聚的原因也是去传说中的血族封印地,我们没有必要做出什么行动。大陆留给年轻人吧,我这老头想去看看圣迪加的夜色,不知道埃巴君主你是否有兴趣带着我这个老朋友去看看呢,说起来从那以后再也没来过呢。”老法师咳嗽两声,起身向外走去,而埃巴也站了起来跟随玛拉凯斯走了出去。
屋内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重,只有达根粗重的喘息声,显然他已经非常气愤了。
“哟哟哟,没想到被人称为‘阻挡巨龙的西部山脉’的达根君王也会有这样生气的时候,我这老头子可是第一次见到呢。”梅瑞迪亚撩拨着自己金色的头发,一样微笑着。
“死人妖!别说风凉话,你们真以为守护一族好对付吗?如果他们好对付,你认为我会找到你们吗?50年前的事情就算是错误了,那也是家族的决策,而且请用上你那聪明的脑子想想,我们是当时的执行者,无论如何,守护一族的存在就是对家族的威胁。”达根恶狠狠的对梅瑞迪亚说到。
“如果50年前再来一遍,我会站在休戈大帝那边。所以我不参加。抱歉达根,甚至我还会阻止你的暗杀。而且希望你们知道,盗贼工会已经脱离我的控制了,我老了。”一直蜷缩在暗处的波耶西亚无奈的说出一句话以后,缓缓站起身,拉起大衣向酒馆大门走去。不过就在他说出盗贼工会脱离掌控的那一刹那,达根和梅瑞迪亚同时震惊了。
“五大黄金家族”的强大不仅是因为他们分割着整个大陆,同时他们的强大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与曾经的光明帝国和守护一族的关系一样,五大黄金家族同样有着他们强大而隐秘的势力。盗贼工会,明面上是一个民间的组织,实际上却是这个大陆最大的情报网,而它的主要任务是服务于波耶西亚的艾法利王国皇室。
就他们所知道的消息,艾法利王国皇室现在的君主是波耶西亚的弟弟,当年那个躲在他哥哥波耶西亚身后的小贵族。虽然其他家族的手下在盗贼工会严密的封锁下探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然而如今波耶西亚亲自说出依然让他们感觉震惊。
走到门口的波耶西亚披好大衣,扭头说到:“血族,可能真的存在。”然后走了出去,开门的一刹那冬月的寒风从门的缝隙里穿过,让两人打了个冷颤。不是因为艾法利帝国的事,而是那句话。两人互相看了看,近60年的好友,让他们知道波耶西亚的话的含量,他说可能,那并不是可能,而是真的。
可达根的一切计划的前提是血族不存在,两人深深的恐惧着,他们看似高高在上,事实上,在家族里他们不过是争夺大陆的棋子,达根计划的这些为的也是进入家族核心,可听到波耶西亚的话,他进不进家族核心已经像丢弃在路边还被马车碾过的奶酪一样了,虽然还是奶酪,但已经不是那么诱人了。
“达根…”
“不用说了,我需要回极北城。也许咱们这些人里,只有埃巴是对的。”
梅瑞迪亚依旧笑着,可这次笑的异常苦涩。
就在圣迪加的小酒馆内五人的会议以各自离去为结果的时候,布鲁德酒馆里的洛夏在默默的搓着手指。看着转过身的达克大叔已经些许苍老的背影,洛夏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洛夏你说吧,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好身边的人没怎么变过,你说说你的想法。”达克依旧背对着洛夏和恩佐望着窗外的夜空。
“达克大叔,我虽然调皮,但很多事情我是明白的。我从小在冰蜘蛛长大,除了和恩佐、安琪奥在混在一起,也就是艾兰德爷爷、卢娜奶奶还有达克大叔您一直照顾我了。我也一直很开心,除了那该死的病痛。我从未杀过人,甚至都没有见过,而我今天却用你教会我的斗气轻而易举的将人的性命结束,直到现在我的内心始终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冰蜘蛛的生活虽然平淡无味,但我拥有爱我的人,这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当什么英雄,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就像艾兰德爷爷说的那样,我的病痛来的越来越频繁了,我只是想当一个普通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这次是我错了,我太任性了,我不该离开冰蜘蛛。大叔,我要回家…”洛夏毫无逻辑的说着一些话,渐渐的哭了出来,这时候达克才反应过来,洛夏、恩佐还有安琪奥,这三个人都还是孩子。可是自己再想一想50年前的那晚,哥哥和自己,还有艾兰德大哥他们,又有谁不是孩子呢?
达克转过身,一只大手按在洛夏的头上,轻轻的揉揉,说到:“洛夏,龙裔的身份你可能不是很了解,50年前所有有关龙裔的记录和一些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抹去,就像大陆上从未出现过龙裔一般。你啊,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必要回去了,每个人终究是需要成长的,而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承受不了这种代价,那么你就会随波逐流,如果你承受住了这种代价,那么无论如何你都是一个英雄。明白吗?孩子。”
说完达克向恩佐使了个眼色,出门去了,恩佐也紧随其后,房屋里留下的只有不断啜泣的洛夏,和一脸茫然的小七。她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哭泣的大男孩,抬了抬手,又放下。最后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像最开始那样藏在了影子里,也许她只是想陪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只是想陪着,其余的事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向乐观的洛夏此时脆弱的如同初冬的薄冰一样,他捂着脸,不断地哭泣着,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泣,是第一次杀人的后怕和惊慌,是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还是对莫名的身份的排斥。
没人知道,但达克明白一点,这就是成长,一个属于洛夏自己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