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皓钰第一次见她,是在雪山脚下。
寒风如刀子般割在脸上,雪花落在眼上带着刺骨的冷,也模糊了眼前。
她只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露出不太清晰的五官和黝黑的皮肤。
一只手死死抓紧衣角,能看清青筋的形状,而另一只手轻轻的放在胸前,像似在感受心跳的微弱,头无力的偏着,带着生命的脆弱与无助。
不知怎的,安皓钰觉得这女子身上有她熟悉的感觉,但说起来也可笑,她竟然从这苟延残喘的人身上看见了自己意气风发却英年早逝的皇兄的影子。
那面对战场厮杀,生离死别都未红过的眼眶竟有了些许酸胀的感觉。
“太女殿下,可是不适?”身边的小厮关切的问她。
“无碍。”安皓钰摆手,向那女子走去。
“你还活着吗?”她声音冰冷,那女子微微笑了下,并未回答。
安皓钰转头发令:“大夫过来给她救治,稍歇片刻,带她一起上路。”
稍微静默了下,便有了反对的声音。
“主子!”从队伍里挤出来的念雨面上带点怒色,“这路本就难走,这样一个累赘会让您更为难的!”
“是么?”安皓钰扫她一眼,“你在质疑我吗,念雨?”
念雨单薄的身子微僵住,似不死心的问道:“在主子眼里,这样一个毫无相干的人难道比大皇子守住的江山更重要吗?难道比念雨更重要吗?”
“退下。”死寂的声音。
“……”念雨欲笑而不能,“奴,遵命。”
风让一缕发丝微扬,安皓钰看着这令人心生畏惧的雪山,朱唇微启:“吾,没错。”
吾不过,想有一个,同哥哥相似的人,陪着我。
……………………
安皓钰骑着赤兔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她一只手拉着僵绳,一只手抱住怀中女子,神情很是认真。
“但愿……能安全回京。”说话间,口中吐出的白雾稍稍迷糊了视野。
“能过去。”怀中女子突然回答。
她的声音细细的,让安皓钰想起了雪白的小羊羔。
“你醒了?”安皓钰分了些注意力过去,仍小心翼翼的带着队。
“你能过去。”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安皓钰低头看她,女子脸上的表情木然而淡漠,眼睛看见自己的容貌时闪过一丝异色,却又好像无比认真。
“被我的眼睛吓到了?”安皓钰银眸闪过一丝戏谑,“不过呢……为什么说我能过去?”
“我……认识路。”女子好像有点冷了,将头埋在安皓钰胸前,声音有些闷闷的。
“啧。”安皓钰砸了下嘴,“不过你伤很严重还是休息吧。”
虽然很想相信,不过为帝者可不能轻信他人。
“你也受伤了。”女子又说,“你怀里有血腥味。”
安皓钰眼中闪过诧异:“嗯……但不严重。”
“……”女子默了片刻,“哦。”
真是有趣。
安皓钰这么多年见的不是奉承便是讥讽,身边的人大多因她的性子无趣的很……唔,他们自己的性子也无趣得很。
“你……叫什么?”安皓钰问她。
“离阳。”离阳声音透出几分自嘲。
“黎明的黎么?”
“不……是离开的离。”
离开阳光吗?
安皓钰勾唇一笑:“你以后是我的人了!”
躲进黑暗的人,不知我是否有资格做你的阳光?
安皓钰的表情忽然僵住。
那夜的回忆突然出现在脑海,衣锦碎裂的声音似在切割她的神经,寒意从脊背传来,她握紧了缰绳。
“怎么了?”离阳沉默了会儿问道。
“无事。”安皓钰声音冰冷。
吾这般肮脏的人,怕是没法做别人的阳光吧?
安皓钰自嘲的笑笑,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