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帆虽被罚了,但并没有消停几日,偷溜出门的时候被穿着男装的我“无意”撞见,威逼利诱下最终答应带上我。
苏帆看了会儿车外,放下帘子道:“鸢丫头,三哥这次是去办正事儿,一会儿把你放下,先自个儿逛着,等三哥办完事儿就到鼎雅斋去接你,如何?”
我闷闷道:“三哥还是不放心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咧嘴补道:“也罢,倒也乐得清闲。”
一大清早为了守株待“兔”,什么都没入腹,现在想来后悔极了,我一边安抚着可怜的胃,一边寻找吃食。
京都如今是这个样子的啊!我左看看这个好,右瞧瞧那个也好,等想起什么时才发现手里的大包小包已花去大半银两。
这时饿瘪的肚子叫个正欢,它无所顾忌的向我宣示着主权,一抬眼恰巧看见不远处坐落的酒馆,嗅着香味儿,即便是隔段距离,我也能想象出那些食物的诱人模样。
刚走到门口就听小厮招呼:“这位公子,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打尖儿?什么东西,我只听的懂住店,于是不作他想就回道:“我不住店!也不打尖儿!”
“那您请寻别处吧!”小厮挠着头,纳闷的赶我走。
在推嚷中我嚎道:“喂……喂!别推我!哪有这么做生意的!”然而并没有人理睬我,我被两个大块头拖着扔出店外。
刚起身对着饭馆做起鬼脸,可又忽觉有异常,侧头一看,整个人都定格在那一瞬了。
马嘶声震得我耳鸣,它的铁蹄就要踏过我的身体继续前进,马夫已勒不住缰绳,似乎我的存亡只能够听天由命。
不知道怎么躲过的,慌乱中还胡乱踢了一脚,等醒过神来,我已趴在地上却不知疼痛为何。
“起来!”
只听一声嫌弃传来,我惊得坐立起来,忙去扶他:“你……没事儿吧?”
他起身后眯起细长深邃的凤眼,抱胸打量了我半响,薄唇轻抿却没说话,等他的小厮赶来,“侯爷,您没事儿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候……侯爷?完蛋了,完蛋了,苏鸢你这下死定了,侯爷要说有事,哪是你赔得起的!我心虚的瞟了他一眼。
他对小厮说:“没事!”
再看他时,好像唇角还噙着浅浅笑意,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总算是松了口气。
刚刚酒馆里那些轰我出来的人,全都屁颠儿地跑出来巴结,他们说了些什么,因为离得远我听不太清,正要趁他不注意时溜走,没成想他扭过头来问我:“可要一起?”
“啊?一起什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打尖儿。”他看了看那小厮,又看了看我,好笑的解释道:“就是吃饭!”
虽然肚子真的很饿,但看着佳肴对面的那尊冰山,我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我放下筷子,留恋的扫过那些美味,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疑惑我的举动,微微皱起剑眉,问道:“怎么不吃了?”
“没什么。”
“饭菜不合口?”
“不是。”
“那你……”
“对不起!”我把头压的很低,不敢与他对视,“侯爷,我不是故意踢你的,我只是……真的……对不起。”
他片刻沉默后大笑起来,笑的很是夸张,好像有几辈子那么久都没让他笑过一样。
我愣住了,沉下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质问他:“好笑吗?”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倾斜着身子靠我很近,语气十分暧昧的凑到我耳边道:“你不喜欢,我不笑便是。”
我一愣,反应过来便立刻从他身边弹开,耳根有些发热。我能感觉到四周一道道异样的眼光朝我射来,不禁气的牙痒痒,“抱歉,我没有龙阳之癖!”
“苏小姐,小侯也不曾有。”
他笑若藏云之玄月,声似玉液之琼浆,该是个弄竹弹丝、虚怀若谷的人才是,我只叹人不可貌相了。
“你!”我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
他双手交叠着,时不时转动一下白玉扳指又继续低声道:“你是京都人,却在关外长大,你的本名叫……”
我打断他的侃侃而谈:“别说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其实我并不在意他是什么人,或者要做什么,只是任谁都有些不想为人知的小秘密,他这样实在过分!
他还是笑的那么……人畜无害。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至于我想干什么……苏小姐,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还在想他语气总算正常些了,却被他的话带的警惕起来。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
“苏小姐才欠下一份人情,自然无需我多言提醒。况且,你现在……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气定神闲的品着新沏的碧螺春,举手投足间透着傲慢的自信。
我有选择,帮忙,或者,被灭口?真是只狐狸!
“忙我可以帮。”我犹豫再三缓缓开口,“但是,不可以偷、不可以抢、不可以违背道德底线。”
我刚说完就受他嗤笑,“不会,绝对正义!”
我瞪他一眼道:“最好是!”
他对身旁的家仆吩咐几句就起身离开饭馆,那名家仆走到我面前行过礼,客气的说:“苏小姐,侯爷说您不认识鼎雅斋的路,让小的领您去!”
我听家仆那样说,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还有些羞愤难当。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在关外生活许多年,这次回来,只觉得六七年前的京都没现在的繁荣景象,那时候,京都留给我的是灰暗。
苏府的女眷我认识的没几个,苏家二夫人孙氏是苏钰的母亲,听熏洛说很是得宠,在大夫人离世后就接管了府里内务,虽至今都未被扶正,但也没见有三夫人进门。
我不曾没见过这个二夫人,听说是个不喜见客的主,当然,在她眼中,我不过也是苏府的客人,只是比旁的客人住的久些、还借了姓氏的门外人。
经过苏钰的园子时我拾起吹到地上的一副画,画上的女子与我容貌相似,我咧开嘴笑:一定是他!也一定是我!熏洛说,苏钰的画儿画的极好,后来,我发现,他不止是画画好,应是样样都好。
我从来不是按大家闺秀的姿态发展的,书画略通,琴棋不精,至于刺绣女工,列女孝经则是一窍不通,为此我怀着懊恼情绪。没几日,苏钰便托孙氏替我找来了教习姑姑。
苏钰近来很少与我走动,但是我又知道,我的事他没有不放在心上的。这次他携了教习姑姑一同来。
我向教习姑姑行礼,她回礼的时候,苏钰帮我们做了介绍。
姑姑姓杭,名婼瑜,二十四五的年纪,是前些年从宫里得了恩赐放回家的宫人,听闻她的才艺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太妃都赞不绝口。
姑姑问:“识字吗?可会写?”
我将视线从姑姑那儿移开落到苏钰身上,做着极简的回答:“会小楷,还算工整。”以前我的字可是不能给人看的。
那日,满轮皎洁的柔光下,他立在案前,一袭青衫飘逸如仙,全神贯注地执笔练字,练的正是小楷,一夜都不曾停歇。塞外的月亮替我记住了他的坚韧,并告诉我,他的孤单是需要人陪伴的。
苏钰没留下一句专门对我说的话,把我交付给婼瑜姑姑后,便一走了之。
若即若离的感觉盘绕在我高悬的心口忽紧忽松,频繁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