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天边已是微微发白。榻前红烛燃尽大半,整个烛台都是明晃晃的烛泪。
我浑身干净整洁,连背后的伤痕都已经被很好的包扎,疼痛竟然也似乎察觉不到了一般。正在困惑之间,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背影,连忙抬起上半身,四处张望。
长公主正坐在厅内圆桌旁,就着一盏烛灯,仔细看着手里摊开的竹简。那竹简看起来分外眼熟,我突然意识到那是我怀里之物,连忙伸手去摸,这才发现衣物已经全部换洗过了。
这一着急,就惹出了动静。长公主放下竹简就朝我走来:“莫动,你的伤还厉害着呢。”
我结结巴巴的开口:“璃、璃帅……我的衣服……”
她眨眨眼睛:“自然是我帮你换的啊。”
“这——”我想到浑身皆被她看去,这名节已然保不住了,又羞又怒,一下子就要哭出来。倒把她吓了一跳,她连忙说:“哎,你看你,哭什么。不是我不是我。我让楼里的小厮帮你换的。”她见我还是要哭,又道:“我对天发誓。”
我这才缓了下来。
“哎,半点玩笑都开不得。”她拿了凳子在我床边坐下,继续认真看那竹简。
“璃帅,你为何来此?”我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
她放下竹简置于膝上,道:“王栾,你可曾记得,今日是你来我处第二个读书之日。”
我一怔,道:“确实如此。”这公主也实在太过认真,我都已经在回凤楼里了,她竟是为了此事追了过来?也难怪被称之为铁面如山的璃飞将了。
“况且……”她淡淡的叹了口气,“蒲夏今日已经被我派去保护二妹,来不了了。担心你的情况。我觉得还是我亲自过来一趟为佳。”
“保护?主子有危险了?”我一着急,抬起身子就抓着她的袖子急问。
她低头看了我抓袖子的手半天,方才道:“没有,她只是入宫了,必定无事。”
“入宫?……”我怔怔的,不知道这与危险有什么联系。但是听见她说了一句,必定无事,心里不知为何就安定了下来。
“你大约是不知道,女帝最近病危,已是卧床数月不能起身,膝下三位极皇女都已是成年,皆有竞争皇位之可能。大皇女缁、二皇女琦,已经从封邑赶回了京城,名曰祈福。各自却带了近万士兵,现在都驻扎在京郊。”
我认真点头,接着问道:“璃帅,这是今日课程么?”
长公主一愣,笑道:“好吧,见你被阮回凤伤成这样,我只顾找人来医,还未想好要教你些什么。这些事情,听听也不累,权当今日课程吧!”
我嗯了一声。原来她都已经知道我这受伤的来龙去脉了。
她见我听的饶有兴致,便接着讲道:“你可知道什么是极皇女?”
我依稀记得某本野史上有过记录,便道:“若是没错,我记得应该是女帝与四君以上之佳丽所生皇女,因身份尊贵,有角逐皇位的权力,称之为极皇女。”
长公主缓缓点头:“你果然博闻读广。本朝女帝身边四君以上之后宫夫侍不过四人,却得了三个极皇女。除去刚刚谈到的那两位,还有一位八皇女乾乃是极皇女。她因出生较晚,父亲贤君又极得女皇的宠爱,便是满了六岁也未出宫自立府邸。今年过了十六岁冠礼,女帝更是连封邑的事情提都没提。谁是女帝心目中的继承人,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恩,八皇女早已是内定人选。”我道。
“可惜我国自古无有女帝立储君的习俗。不像周边大国多有皇太女之位,则可减去不少纷争。我国只定极皇女,待到皇帝老去,便放任自流,让她们群英逐鹿、自相残杀,终究会有胜者称帝。但是我国自古以来,便是诸国中最强之国。与此习俗,定有关联。”她道。
“这与妻主入宫有何关系呢?”我问。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道:“莫担心,我这就讲到了。”
我被她说破心事,脸上一红。
“凤家自被封为异姓王爷,已有两百余年。凤家树大业大,最怕招风。要想保得凤家周全,肯定要拜一方为主。你猜我们选了哪个皇女?”长公主问我。
我想了半天,遂摇头:“想不出来。”
“为何?”她问。
我道:“恕我狗胆包天,妄图参破王爷和公主的选择。可是我觉得,若是王爷和二公主必定会选八皇女,您……”我摇头,“却不像。这么一来,我就不知道该猜谁了。”
长公主似乎有些吃惊,她半晌后才道:“王栾,你若非身为男子,定能成为一方帅才。”
“璃帅,何出此言哪?”我疑惑。
“为了保凤家安全,自然是要把宝压在最有胜算的一边,但是若只押一处宝,赢了虽能荣华富贵,输了必定满门抄斩。因此,母亲与二妹表面支持八皇女,我则暗地扶持大皇女。这样至少有大半胜算。我凤家的枝叶才能继续繁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