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将端木果替她炒好的经书送到了赤风的面前,满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赤风一眼就看出字不是出自于她之手,但却没有声张出来,他知道不管他罚念秋再重抄多少遍,端木果也会坚定不移的陪抄,那样以来不仅念秋吃不消,就连端木果也跟着受累,所以,在念秋埋怨他看得过于仔细时才说出了不要让他人代过的话。
赤风想要把念秋送过来的经书留下其实还有一个目的,端木果娟秀工整的字体抄出来的经书使他看过后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这种静是刻意不来的,所以他想把经书留下来,当他心烦难安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念秋一听如果自己再唧唧歪歪的不肯留下经书的话就被罚抄一千遍,当时就吓得连连后退,拼命摆着手,“六哥,你要是喜欢留下便是了,我不要了,你也别再罚我了,我走就是了。”
“嗯……”赤风的目光仍停留在经书上,随意一挥手,“回房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皇兄暂时不会起驾。”
“噢……”念秋偷偷看了一眼赤风,确定他不会改变主意,这才拔腿就跑。
出了赤风的房间,念秋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终于过关了,六哥真笨,竟然没看出那些字不是我写的,嘿嘿……”
走了几步,念秋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还在认真看着经书的赤风,“六哥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不要让他人代过?”
念秋将这几句话反复说了几遍,猛然恍然大悟,“原来六哥一眼就看出那不是我写的,本来他是可以再罚我抄一千遍,但是他觉得只要罚我,那么端木果也必定跟着受罚,那我岂不再一次连累了果子?”
想明白后,念秋刚才的高兴劲不见了,愧疚的低下了头,“六哥说的对,我的任性害的童凯和侍卫侍女都挨了板子,害的果子差一点失了清白,还害的她陪我抄经书,还让她替我抄经书,我的任性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我应该接受惩罚,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重抄,决不让他人代我受过!”
郑明睿治下的安徽虽没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或‘饿殍满地’说的这般严重,但也是一片萧条,遍地乞丐。省会合肥虽然店铺开张,行人穿流,但商家大多都是无精打采,心不在蔫的哟呵,行人也只是行色匆匆,根本不会往店铺里看一眼,或者就算张望一下,但大都是摸摸怀里的荷包便走。
汉代韩嫣因宠而富,把金球当弹丸,一天遗失十余个,贫家儿童常跟在他身后,看到金丸落出就赶紧去抢,成为当时京城一景,就有了‘苦饥寒,逐金丸’这句谚语。合肥城内也不例外,穷人处处有,富人也不少,时常有小叫花子跟随在那些富人身后乞讨,为富不仁的人就抓一把铜钱撒在地上让他们跪着去捡来取乐。
富人也不常常在街上闲逛,要想捡他们扔下的铜板得找对时候,小叫花子们都有了经验,一是在早上的时候,二是在午后。
为何只在这两个时候才有铜板可捡?那是因为,早上,富人们都心情大好的离开飘香院,心情好也就不吝啬那几个铜板。午后,富人们都急于赶往飘香院,他们不愿意身上沾满小叫花子的脏手印子,所以撒一把铜钱将他们打发开。
午后,通往飘香院的那条大道热闹了起来,车子轿子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这些车马有远路来的,也有为了讲排场不管家离飘香院多近也要坐着四人抬的轿子晃晃悠悠赶来的。
飘香院早上是不做生意的,就算是再熟识的客人,留宿者一大早就会被请出去,想要光顾者也得等午后再进门。有人问了,一个妓院还有这么多的破规矩,就不怕惹恼了客人没生意可做?飘香院的老鸨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有官府撑腰啊,就是巡抚郑明睿也是这里的常客,有官府做后台,甭管你多富有也不敢在飘香院里撒野啊。
飘香院不仅有官府做后台,院里还有一个台柱子,只要有这根台柱子,就不怕客人不上门。所以,飘香院里的老鸨才不怕有人撒野或者客人不上门。
要说起这台柱子,那可真是馋煞潘安诱死宋玉,是个男人见了她都两眼发直,双腿发软,哈喇子掉一地,十里八乡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妒忌她的,嘴上都骂她是狐媚子,骚狐狸,可明里暗里都在模仿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穷人家的女子当然置办不起她用的胭脂水粉,她穿的绫罗绸缎,只能在音容笑貌上模仿,可富人家的姑娘媳妇太太们都全搬照抄,一出门,大街上满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之人。
要说这飘香院的台柱子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文书孙树高口中要献给皇上的珍宝蓝冰儿。
刚过了午饭的点,飘香院就热闹了起来,车马轿子在门前停了一大溜,忙的打杂的像个陀螺,点头哈腰堆满笑脸的迎下这个老爷又接下那位公子,不多时,脸皮子也笑僵了,手脚也酸了……
老鸨张着涂满口红的大嘴更是笑个不停,撒满香粉的绢帕挥个不停,挺着两个柚子大的胸,扭着水桶粗的腰,拧着肥嘟嘟的屁股叉着麻杆细的双腿站在门口,活像个穿红戴绿的圆规,上粗下尖,要是在门口转一转准能画出一个标准的圆。
但凡进飘香院的都是有钱的主,老鸨眼里看不见人只看见一锭锭的金银滚进门来,红红的大嘴叉子卖力的喊着,“哟,李大爷,好久不来了,我们这的姑娘都快想死你了。”
“哟,钱公子,院里新来了几位姑娘,个个水灵,等着你****呢……”
“呵呵,这不是徐老太爷吗?您身子骨够可以的啊,前天刚来了,这会又馋了?快让****把您搀进去,妈妈我一准给您找一个像我一样丰满的姑娘伺候您……”
老鸨站在门口足足迎了一个多时辰的客人,见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飘香院楼上楼下的也都塞满了人,这才使劲用手揉了一下酸溜溜的腮帮子,再次堆满笑脸走了进去。
飘香院的大厅里真是座无虚席,就连楼上的栏杆前也站满了人。虽说是一个男人怀里都搂着一个女人,尽管女人们使出浑身的解数挑拨男人,但男人都不为所动,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着,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大厅里高台上那一袭半透的纱幔。
老鸨喜滋滋的看着满堂宾客,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冲着龟公使了个眼色。****收到示意后一步登上了高台,双臂抬起又往下按了按。
众嫖客见状停止了喧哗,等着****发话。****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是备受瞩目的,存在感油然而生,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众位大爷,欢迎光临飘香院,众位都是我们飘香院的常客了,这里的规矩你们都熟,我在这也就不多说了,一会呢,蓝姑娘就上台了,大家准备好银子,瞧,这柱子上挂着今日蓝姑娘要弹奏的曲目,当然还有她要跳的舞,谁出的银子多谁就可以点自己喜欢听的喜欢看的,并且,蓝姑娘会亲自为他斟一杯酒,会让他近距离的看一下她的容颜,在这之前,老规矩,蓝姑娘白纱遮面……”
“行了行了,你就别啰嗦了,快请蓝姑娘出来吧,你多叨叨几句,我们就少看蓝姑娘几眼,我们来可不是看你一个****的,净瞎耽误功夫。”
****听有人起哄,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这位大爷,想看蓝姑娘可以,你准备好足够的银子了吗?要是没有就别穷嚷嚷!”
“嘿嘿,老子是没那么多银子请蓝姑娘赏脸斟杯酒,也没足够的银子近距离的一观蓝姑娘的倾国倾城之貌,但是老子可以看一下蓝姑娘曼妙的身姿啊,看身段可是不用花银子的吧,就算是看蓝姑娘的身段也比看你一个****的****龟脑龟壳子来的养眼,大家说是不是?”
“哈哈哈……”飘香院里哄笑了起来,都在重复着****的****龟脑龟壳子。****被嫖客一阵奚落却不敢发火,刚刚的存在感也荡然无存,只能求救的看着老鸨。
老鸨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费力的走上高台,手里的粉绢帕一挥,“各位大爷,你们是想把我这飘香院掀翻吗?都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鬼壳子不说了,老母鸡又开始咯咯了,还让不让我们听曲赏舞啊,你们那些话天天说,听的我们的耳朵都起茧了……”
老鸨被人叫做老母鸡?当下就差点气的背过气去,肉呼呼的指头随手一指,“你们这是想闹事吗?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飘香院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们撒野!”
“什么地方?嘿嘿,好听点的说法叫妓院,不好听的说法叫窑子,其实都一样,还是卖肉的地方。我说妈妈,你也甭吓唬我们,我们可都知道,如今这里所有当官的都屁颠屁颠的去见皇上了,衙役官差如今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入妓院,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难得我们能直直腰,不用跟当官的抢女人,还不许我们溜溜嘴皮子啊,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老鸨一看没了辙,只能把手一挥,张开大嘴叉子吼了一声,“想见蓝姑娘就都给老娘闭上你们的臭嘴!”
****适时的喊了一声,“有请蓝姑娘登台……”
飘香院里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