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轻狂的背影带着一丝清冷,面如冠玉,与旁边温婉清丽的女子自成一对,刘筝驻足望着那两人的背影看了许久,这才失笑摇头,带着小石头过桥。
嵇康似有所觉,目光落在人群中一闪而过的倩影,心神恍惚。
长乐亭主曹璺挽住嵇康的胳膊,浅笑嫣嫣,“夫君在看什么?““无事,一个旧识,许是看错了。“小石头小手轻轻一推,莲花样的河灯顺水漂行,跟上前面浩浩荡荡的河灯长队,大大的眼睛澄澈通透,看得真切,“恩人姐姐,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刘筝微愣,笑着摇头,“没有,物是人非,姐姐只是有些感慨。“小石头哦了一声,不明觉厉。
忽然,小石头拽着刘筝的裙摆一阵猛摇,“姐姐快看,快看,好多花灯!“刘筝闻言顺着小石头所指的方向看去,漆黑的夜里,无数孔明灯升空而起,漫天灯火,好像一颗颗火流星,照亮整片夜空,随着涡河里的河灯一路飘向远方,为那些找不到路的小鬼指明方向。
看着孔明灯越飘越远,最后只剩点点微光,刘筝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心也好像随着那些孔明灯远去,最后只剩一片茫然。
刘筝手里突然一空,就听见小石头的声音飘远,“爹爹!娘亲!“小石头猛地一跳扑进柯阳的怀里,蕊心笑看着这对父子,手里还提着给小石头买的吃食,那般平淡而又温馨美满。
“柯阳,蕊心姐姐。“刘筝笑道。
柯阳抱着小石头举高高,乐得小石头笑个不停,蕊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刘筝,“今天真是麻烦你带着孩子了。““不麻烦,我很喜欢他。“刘筝说着看了一眼小石头,小石头朝刘筝嘻嘻一笑。
柯阳抱着小石头,憨厚的脸上藏不住心事,“主子,我带着她们娘俩再转转,我觉得,您……该去看看,他们应该很想见您。“刘筝的笑容一缓,将手里齐天大圣孙悟空的面具递给小石头,面具上长长的雉翎一摇一晃威风极了,“我知道了,容我……再想想。“刘筝说完径直转身,一身白色留仙裙随风起舞,那背影看起来却是那般孤独。
自己离开已经十四年有余,这么长的时间,即使关系再好、感情再深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十四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或许他们有的早已成家立业,而她也不想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就像嵇康,他有他自己的家庭,而她于那个家庭而言,顶多只算个陌生人。
不见如何,见了又如何,任务完成,找到三足鼎,她又要离开,那时,依旧是一场离别,甚至是没有归期的离别,难道要让他们心中淡去的人再此出现就是好的?
或许,永不相见,才是最好。
街道上人流拥挤,热闹非凡,然而刘筝此刻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视线远眺,那座像是永远也照不进光的山黑得沉闷。
中元节回乡祭祖,而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又哪里来的根,可偏偏,却有人为她做了衣冠冢,刘筝思绪飘得很远,人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山下,望着眼前高耸的山,终是一脚踏进黑暗。
刘筝告诉自己,只是看一眼,远远地看一眼,便好。
山顶处,一座墓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方向正对山下热闹的小镇,虽然墓碑有些年久,但却一尘不染,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样子,墓前摆满了时令瓜果,还有一壶神仙醉,一壶桃花酿。
夜澜庭捞起地上的一壶桃花酿就往嘴里灌,一边喝一边不忘数落在场的几人,“厉辰,还有那个寻草,今年你们在我醉仙楼吃的饭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啊。“厉辰眉目凌厉,斜睨了一眼夜澜庭,手速快得夜澜庭都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桃花酿便到了厉辰的嘴里,夜澜庭哑口无言。
寻草眉头轻佻,好笑地看着夜澜庭吃瘪,顿了一下道,“你去年也是这般说的。“司马昭闻言无声一笑,轻捻起一块翠玉豆糕施施然品着,身前放着一盏清茶,而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今夜却被他藏在了树上。
夜澜庭瞪眼,一身不改的红衣鲜艳醒目,姿态娇媚压过女子,“我去年的确是这般说的,可你去年同样没有还钱。“寻草闻言默然,不再搭话。
苍离坐在司马昭的旁边,与苍笙相对而坐,两人看了一眼,彼此礼貌地点点头,像往常一样各做各的,好似并不熟识。
白璃的年纪是这些人里最小的,但本人却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水仙儿容貌这十几年似乎没怎么变过,眉宇间似乎更显精神娇媚,白庭一手揽着娇妻,一手与寻草推杯换盏。
王芊儿躺在颜倾的怀里,一手抚摸着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笑盈盈地看着夜澜庭与寻草斗嘴。
他们一行人之中,彼此有些并不相识,但却因为同一个人聚在了一起,又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而是化成杯中酒,碟中物,流进肺腑,咽入腹中。
看着大家一切安好,刘筝也无甚言语,转身就欲离开。
偏在此时,夜澜庭又是一壶桃花酿入肚,整个人喝得有些醉了,“刘筝那家伙,还真是说消失就消失。“众人闻言身体皆有一瞬的僵硬,只听夜澜庭自己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无论她去哪儿,我总能找到,可是这一次,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摇摇晃晃地起身,没走两步,却是背靠着大树再次坐倒,惊得刘筝收回了藏在树后的脚。
“那家伙连曹宇也不要了是么?居然这么久都不出现,也不怕他被人拐了去。““不过,现在可好,曹宇也不见了,不过,不见了也好,那个家伙真的是……““太讨人厌了!“司马昭闻言眼里也多了些许情绪,三十多岁近四十的人,竟然看着还是那般儒雅似玉,但又好似有些不同,似是多了几分不怒自威,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势。
苍笙一言不发,只是喝着杯中的桃花酿,一杯接着一杯,眉目清醒得不能再醒,苍离却是看不下去,隔着一圈人伸手打掉他杯中的酒,眼角一道疤,看起来有些凶,“别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