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昙昇一声苍笑,实在没料到这小子竟然想得这么深,这已经超出他这个年纪的深度,没有非常的经历一个人无法看见隐藏在寻常下面的非常,那非常的经历就是魔族赐予他的,他说的没错。
这男人按住他的肩头:“好小子,听琦儿说了你的种种怪事之后,老夫昨天还奇怪,为什么失败在你这里总是成功,现在总算是略知一二了,你确实与众不同,你的斗志和意志力从未动摇过,哪怕玄极门也无法排除魔气,老夫仍旧相信你永远不会失去自我,这才是真正的武者。”
“去吧。”姚昙昇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充满坚定,现在他也对这小子坚信不疑,“仁武帮不是你浪费时间的地方,你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你有自己要走的路,不要停下来。”
何离剑心中格楞一声,第一次见到步忖栽的时候,那位老者也曾经开门见山问过他,他到底在找寻什么,又在追求什么。
那时候他被那位老者看穿内心,惊慌无比,现在却觉得一阵温暖。
颤声道:“多谢前辈。”
他并不孤独,是他认为自己不被人所接纳,所以觉得孤独。但实际上身边的人都期望他能走出自己的路,并愿意为他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深深吸一口气,朗声而笑:“不过区区魔气侵蚀,千年前与魔族交手的武者们数不胜数,他们从未惧怕,前辈不必为我担心,我根本没有害怕。”
姚昙昇哈哈大笑,朗声道:“好小子,吴老前辈真是没看错人。”
“前辈抬举我了。”何离剑苦笑。
“那何大哥。”小桃儿目露忧虑,略显不舍,“你真的要跟她去玄极门吗?”
何离剑又何尝不愿离开他们?
还没开口安慰这个小姑娘,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哆嗦道:“去哪里?”
浑身一震,举目看去,姚羡琦捧着一包丹药,呆呆站在武后堂门前,呆呆看着他,目中微光闪动,似是被调皮的蜻蜓打破了的湖面一般,要粉碎掉了。
她也憔悴了许多,四天里父亲重新炼丹,她一直在身边协助。
她从未见过炼丹,更别说是亲眼看到父亲炼丹。炼丹,这是害死了她母亲的事,她终于亲身参与这件让父亲苦痛地立誓永远不再触碰的事。
但她的心情却不一样,相信父亲也是。
因为十六年后再度炼丹,已经跟十六年前完全不同,他们在救人。而且,母亲的三种配方,两种丹药,都被何离剑亲身证实是成功的。
虽然几率和代价如此惨重。
父亲似乎也从这一次炼丹开始逐渐走出心中的结。
母亲是对的,姚家世代炼丹,为的是让人族诞生羽武者,不应该因为她一个人让家族的愿望就此断绝。她能感觉出父亲有一种想要重新开始的预感,中断了十六年的事业,一定会重新开始。
就像那颗望玄丹一样,父亲将它藏于香炉是希望一切开始永远停滞,因为结果太过悲伤。
但同一个开始,一定有其他不同的结果,不单单是悲伤这一个,她有预感父亲很快就要重新苦研丹药。
看到这样的父亲比什么都要开心。
只是捧着刚出炉的丹药,刚来到这里,却听到眼前这个小子要离开了。
昨天的心跳至今还在,离别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你要……去玄极门吗?现在?”
何离剑点点头:“明天。”
姚昙昇暗暗叫苦:“只是为了帮老夫和老夫的女儿挡下那一爪,却让你遭受魔气侵蚀,老夫实在愧对,姚家虽然世代炼丹药,对于魔气却一无所知,除了希望你早些到玄极门老夫什么也做不了,惭愧,惭愧。”
他很简单地一句话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魔气侵蚀?”姚羡琦瞪大眼睛,娇躯一颤,丹药险些从手里掉落。
“玄极门乃是羽武之后,对魔族的了解天下无二,只有他们能出手相救了。”姚昙昇叹息。
姚羡琦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看住何离剑。
何离剑心中一揪,想起她答应要跟自己一起去玄极门:“如今木吊坠在五大恶人手里,师父已经去追查,就算夺回来师父也不会再来找我,一个人直接将它送到玄极门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不知道自己这么解释是不是很清楚,他想用笑容来让她镇定,但这笑容生硬无比:“仁武帮现在需要你,需要每一个能帮它重振的人,你是仁泽分舵舵主的千金,你不能离开。”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姚羡琦摇头,她说话变得很简单,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不像何离剑那样说很多解释的话。
何离剑咬咬牙,才发现那种离别的感觉这么难受。
尤其是她坚决地表态要跟自己一起去的时候,这感觉更加强烈:“就算仁武帮不需要你帮忙,你爹身边现在还有谁能帮他,仁武城就算有武堂主和任堂主在,但是仁泽分舵呢?还有对现在的祥武分舵的处罚呢?你要留下来。”
“再说了,为了仁武帮你都一个人走到了现在,怎么能为了我离去,不用担心,区区魔气罢了,退魔大战中家常便饭而已,号称羽武之后的玄极门哪有那么不堪,我很快就没事。”何离剑极力劝阻。
但想到只是天一亮,两人就突然分别,实在仓促突然,心中阵阵难受。
他说得对,现在的仁武帮需要任何能帮他们的人,尤其姚羡琦这样身份,这样能力的人。
为了仁武帮她只身一人奋战了三年,最终走到了今天。今天又是仁武帮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因为何离剑而离开。
“仁武帮需要你,我一旦恢复之后,必定来找你,再与你一起去追查五大恶人,你等我。”何离剑做下了承诺,他必须让她留下。
姚羡琦咬咬嘴唇,身子微微抖着,她在思考。
小桃儿看看何离剑,看看姚羡琦,看看姚昙昇,不知所措,一张小脸因为难受微微皱着眉头,也低下头一语不发。
同生共死的三人终于迎来最后的胜利的时候,却有人不得已突然要离开,这感觉,太难受了。
姚昙昇不住抓着几缕稀疏的胡子,这个男人被这十年折腾得头发胡须一片黑白相间。
“嗯。”姚羡琦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武后堂,“我等你。”
是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吗,还是在赌气,不知道,她就这么转身进去了。
何离剑看着那条熟悉的身影消失,心里突然猛然一空。这时候才感受到她刚才的感受,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人觉得自己不过一副空壳。
但他必须离开,别无选择。
隐隐约约听见武后堂之中,武三娘那气愤的声音藏在空气中传出来:“永远别对女孩子轻易承诺,你会后悔的,哼。”
不知道她是否真说了这么一句话,何离剑不确定,此刻也没在心上。
强打精神,对姚昙昇拱拱手:“前辈,我先回去休息。”
姚昙昇也正看着姚羡琦消失在武后堂的身影,便无奈拱手:“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她精神不佳,可能态度不是那么好。”
何离剑让自己露出淡淡的一笑。
小桃儿咬住嘴唇,一声不吭扶住何离剑,两人慢慢离开。
姚昙昇看他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举步跨进武后堂:“你也要快去休息。”
果真是武三娘还躲在门后偷听,闻言恶狠狠瞪一眼何离剑消失的方向:“你敢让小琦儿难过我就杀了你,天下好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挑他。”
姚昙昇停下脚步:“谁说琦儿看上他了?就算琦儿看上他也得先过老夫这一关,你又在胡乱瞎猜什么?”
武三娘白了他一眼:“你真是,她不在你就连女儿都看不住,这些事绝对不能交给你们男人来管,小琦儿和他的事我管定了,哼,那小子有什么好,不过是运气比别人好罢了。”
姚昙昇没想到被她看出自己对何离剑的好感,一时语塞,自己举步进去。
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真是运气吗?习武不过两个月,却已经玄武气境修为,谁有这运气让他做到看看。”
武三娘双眼瞪大,她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见的:“两个月?”
这回这大美人彻底呆住了,轮到她一时语塞。
姚昙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那是琦儿的事,我们就看着她,别让她受伤就行,孩子长大了我们已经无权干涉,你也有过十六岁不是吗?”
武三娘迷人的脸刷的通红一片,狠狠一跺脚:“不准说我的年龄。”
气呼呼地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呸,呸,哼,哼。”
门口人影晃动,任裁义面无血色地慢慢走进来,在她瞪着眼睛的凝视中进去,虚弱让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第四天,何离剑醒来,第五天,武三娘和任裁义醒来,相信仁武帮很快就能重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