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峰顶凌乱地扔着空空如也的酒坛,不及细数,约莫近百坛,将峰头都摆满了,一坛一坛东歪西倒。
四人脸色大变,一条人影独坐峰头,抱着一坛酒一口饮尽,当,将它放在身边。整个人都藏在黑色披风之中,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的轻纱随风轻扬,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这人沉重地出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背对着四人。
“如同臭水沟里的臭水一样,让人作呕。”这个人冷冷道。
但他却喝了近百坛,冷哼一声:“以前怎么会沉迷这种东西,酒,只有人族才喜欢。”
“褚黥翟。”何弦志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沈忆琴惊得花容失色,颤声道:“如何可能。”
姚羡琦双眼瞪住这个人的背影:“这就是三杰之一褚黥翟吗?”
这人冷笑:“那是你们认为的。”
他好像永远不承认自己是三杰之一,仿佛其实一直只有双杰,根本不存在三杰。
何离剑身形慢慢从半空中压下,魔泣剑静静在手中,冷着脸:“就是怎么都死不了吗?”
都已经粉身碎骨,成为一堆肉酱了,就是怎么也死不了吗?
这人缓缓回身,抬手将斗笠摘下,一张乌黑光亮的脸露出来,双眼血红血红。那只手也是乌黑乌黑的,一抖,斗笠旋转着飘落山峰,被阵风一吹,几个起伏,宛若长有翅膀,但最终还是慢慢坠落山间。
四人脸色大变,看着他宛若黑岩雕琢而成的手和脸,以及那双魔族特有的红眼。
褚黥翟也看着自己的手,冷笑一声:“真是奇妙,不知道既非人族,也非魔族,既是人族,也是魔族的魔武者,感觉是不是跟我一样的,不再是人族的这种感觉,就好像原本你活在梦里,真正醒来的时候才是原本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梦里是无法体验到的。”
黑光一闪,那只乌黑的手多了一柄长剑。一片一片黑气缭绕在剑身上,毒蛇一般吞吐不止,试图往他身上伸过去,见到了自己人似的,正在向他求救,求他将自己从这柄长剑之中解放出来。
“屠魔剑。”姚羡琦冷着脸,秀目看着那柄黑剑。
这把剑原本是人族第一位羽武者的剑,因为屠杀了太多太多的魔族而凝聚了被它杀死的魔族的魔气,现在却在他手里,真是讽刺。魔族少女将这把剑给他确实让他成为了人族千年后的第一位羽武者,只是这第一位羽武者却不再是千年前的那位。
他干的事也跟千年前完全相反。
另一只手抬起来,抓住披风一挥,披风断线的风筝一般,宛若一朵黑云在风中飘扬,被风卷动出各种形状,与斗笠一样慢慢坠入山涧。
他淡淡冷笑,望着何离剑:“四个一起上都可以。”
何离剑冷笑:“你们的末日很快就到了。”
“难说。”褚黥翟看着一无所知的人似的,露出轻视和冷笑,这几个人,不,所有人族都跟他们一样无知,其实在他离开魔界之前,魔族早就进入玄泰大陆了。
何离剑抬起手,示意父母与姚羡琦不要轻举妄动,眼前这个人明显已经是纯粹的魔族,他的身躯就是最好的证明,目光冷冰冰看着他:“魔气而成的躯体,魔族之躯。”
“不错。”褚黥翟点头,嘿嘿冷笑一声,血红的双眼看着何离剑,“听说其实天下一共有五令,而不是四令?”
四人猛然一惊,何离剑沉声道:“什么时候?”
魔族,已经察觉到第五令存在了。
什么时候察觉的?
褚黥翟笑了,笑得很开心:“反应有点迟钝,可能已经太晚了,想一想吧,现在六大门派正在面临着什么,想象一下。”
何弦志冷道:“那又如何,不过最后一窝。”
褚黥翟哈哈大笑,笑声充满轻视:“是说你们本来就这么迟钝,还是说你们百密一疏呢?”
看着这四个人,点点头,笑着:“很不错,三位羽武者,一位魔武者,难怪如此自信,如果真是只有一窝的话你们当然不放在心上,毕竟母体只剩最后一头了,可是,拿人界的常识来理解、推测魔界,对吗?”
何离剑惊得颤抖:“魔界,就是最大的母体。”
褚黥翟赞赏地微笑:“还是很聪明,看来确实是百密一疏,只是现在才警觉到已经太晚了。”
魔泣剑抬起来:“一起上吧,继续用你们人界的常识来看待魔界,继续用你们人界的常识来理解魔界,继续用你们人界的常识来推测魔界,你们会灭绝得很痛快的。”
双杰与姚羡琦勃然大怒,何离剑蓦地大声喝道:“慢着。”
直勾勾瞪着褚黥翟,吸了一口凉气,震惊无比:“这是什么魔物?”
褚黥翟血红的眼睛冰冷下来,身影倏然一花,卷出一片黑气:“这不是魔物,是魔兵。”
何离剑惊得大喝,一道黑光迎头击上,刹那三道金光也同时从各个方位呼啸过去。
那片黑气宛若墨水一般猛然从峰头泼出来,又像一片被狂风搅动的乌云似的狂舞不已,更像被他扔掉的那件黑色披风一样,瞬间将整座绝断峰卷在里面,呜呜的声响听似百鬼哀嚎,天地之间刹那冷气森森,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一片金光猛然将之破开,轰隆一声在峰头炸开,冲天而起。
但是,再加上那道黑光的金光在这片黑气面前,显得太过渺小了,瞬间就被黑气吞噬掉。
呼,这黑气化作一片黑风,从峰头吹下来,顺着山峰掠下来。
嗤,山间的古松一棵接着一棵眨眼化作一片片黑色的灰烬,被这黑风卷动着飞扬在半空,黑乎乎的一片,慢慢化为粉末,最终消失无踪。
石缝之间的翠绿的野草微微摇晃着,刹那变得一片乌黑,瞬间被烤焦似的,眨眼变成一片粉末,花粉一样消失在黑风里。
原本藏着它的石头也啪的一声,顿然裂开,嗤嗤声响中被烤得焦黑一样,干裂开来。
山腰惊起一片飞鸟,拼命扇动它们小小的翅膀,却在黑风中飘摇着,最终翅膀停住震动,一块一块小石头一样坠落,掉在地上,已然浑身僵硬,宛若是用黑石雕刻出来的假鸟,纹丝不动。
呜~~~~,这阵黑风慢慢消失,发泄够了一般,天地之间微微明亮,太阳逐渐惊恐地将脸探出来,小心望着这座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