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魁梧无比,单单是双肩就比常人宽两倍,从头到脚至少比常人高近一倍,简直非人。
如水身影无声移动,从这条人影猛扑之下避开。
冰冷的脸同时解封,熊熊怒火让人想起外面的熔岩之湖,八尺剑闪着刺眼的白光反手朝这个可怕的人影激射过去:“杜忠牧。”
人影咣当一声,被她闪开之后径直撞上那口十丈大小的熔炉。
熔炉嗡嗡作响,回声在熔铁洞里不断来回撞击,震得人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人影勃然大怒,小孩子撒脾气一样狠狠一拳砸在熔炉上,似乎自己没抓中盂洁瑶全怪这个不会从他面前闪开的熔炉。
所以又是咣当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还要大,将他自己震得后退一步,皱起眉头。
猛然回过身,瞪大了眼睛,看见盂洁瑶那一剑闪起的剑光。怒得仰天大吼,像是责怪盂洁瑶竟然不等他准备好就出手。双拳交叉一处,硬生生接下这一招玄破苍穹。
熔铁洞中轰隆一声,满是刺眼的白光炸开,封闭的空间让响声来回撞击,真的要把人给震晕了。
泼,这条庞大的人影竟然硬生生徒手将玄破苍穹给撕成两半,仰天狂吼:“杀了你这臭****,竟敢反抗,竟敢还手,竟敢暗算我。”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明明是他先偷袭盂洁瑶,自己失手遭受盂洁瑶反击,却竟然变成是盂洁瑶暗算他了。
盂洁瑶身姿一荡,落在熔铁洞另一头,手中八尺剑倏然暴长,化作八尺长剑,宛若一道坠落世间没有炸开的闪电一般。
被这样一名窈窕的女子握在手里,有说不出的异样之美,那是充满了暴力的美,致命的美。
谁知道这道闪电什么时候会炸开呢?
闪电,那是天地间最快的速度,最快的速度带来的永远是最强大的爆发力,一旦爆发,势不可挡。
人影气得呼哧呼哧大口喘气,他似乎总是在将怒火爆发出来之前,先让这怒火把自己气个半死,更说明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
加之那近两人高的魁梧身形,宛若一块大石头一般,别说动怒,就算站在面前都能让人吓破了胆。
刷刷,这人两只粗壮的手臂一抖,紧握的双拳上多出了一副勾爪,又是一件古怪的兵刃。
“狂怒杜忠牧。”盂洁瑶慢慢将脸上的怒火隐退,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似的。
也许这个狂怒杜忠牧歪打正着地给她上了一课,怒火不是这么用的,至少不能像他那样用,否则无边无际的怒火都不够用。
“杀死你。”杜忠牧那压倒性的身躯呼啸着扑过来。
双眼因为怒气红通通的,不知道是真正的怒气所致,还是因为已经启用了魔咒?
盂洁瑶身姿盈盈一动,往旁边掠开。
轰隆一声,这头猛兽一样的可怕怪人再度扑空,一头撞进千万道密道当中的一条中,里面传出他撞在密道石壁上的声音。
盂洁瑶不失时机地抬手一挥,优雅得犹如在翩翩起舞,手中八尺闪电瞬间炸开,形成一道强大的剑光轰进那口密道之中。
“吼。”密道里爆发出杜忠牧狂怒的吼声,庞大的身躯扑了出来,双手毫无章法,纯粹是在怒气的驱动下做出的动作,硬生生再度将玄破苍穹撕为两半。
盂洁瑶冷着脸,但秀目中已经出现了一丝焦虑。
除了天降陨石再也没有比这个庞大的怪人更快的石头了,天下速度最快的石头是天降陨石。
这个怪人如今就是一块咆哮着往地面上狠狠砸落的石头,双眼腥红腥红,宽大的嘴巴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
那条如水身影真似用流水做成的,任由你怎么捞,总是能从你指缝里溜走,永远也抓不住。
熔铁洞轰隆一声,剧烈颤抖,抖落一片尘土,让人震惊于它的坚不可摧,四方院建造当初一定倾尽了心血。
杜忠牧气得哇哇大叫,从地上跳起来,双拳上套着的勾爪凶狠地在地上一顿乱抓,似乎憎恨这块大地让他无法抓到盂洁瑶。
那模样其实很可笑,但不论是谁亲眼见到的话绝对笑不出来,只会被他的狂怒吓得晕死过去。
这个人越怒就越是失去理智,越是失去理智就越是危险。
“全世界都在阻拦我,都在阻拦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我就杀一个臭女人都要阻拦我,我要全杀光了,全杀光了。”
他的狂怒实在是毫无理由,竟然变成是全世界的错,是全世界所有人的错了。
“畜生,死吧。”盂洁瑶淡淡从嘴里吐出四个个冰冷的字,在他拿地面出气的时候八尺长剑一闪,一道白光轰鸣着朝那个宽大的背心闪过去。
轰隆一声,这一剑玄破苍穹终于结结实实击中了这个可怕的怪人。那片怒吼声和怒骂声也戛然而止,咚咚咚几声,近两人高的庞然怪人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站稳。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嘴里含着千万个惊雷似的,随时会从那张大嘴巴里爆发出来。
泼的一声,两条粗大的手臂突然化作了黑乎乎的魔爪,长长的拖在地上,利爪在地面上抓出一片火花。
慢慢回过头,双眼尽是红光,额头血红印记滴血一般,那张大嘴咧开到腮边,狰狞着面孔,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
他在微微颤抖,似乎体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试图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
那就是狂怒。
“吼。”他怒吼着扑了过来,已经彻底失去理智。
盂洁瑶双眼微微一睁,如水身影还没来得及飘动,一声闷哼,被这粗大有力的魔爪牢牢抓住。
这速度,实在太快了,她根本无法避开。
素手一转,八尺长剑在手中抖出一片白光,往那只抓住自己的魔爪切去。
嗤嗤嗤几声,白光在黑乎乎的魔爪上只留下几道青烟,游荡着消失掉。
昔日她只是抬手就能将贾烙山所化魔物一击毙命,但现在好像当日击毙贾烙山的并不是她,这只魔爪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魔咒所化魔物与生前修为有直接关系,这个人不是她能一击毙命的。
呼,呼,呼,杜忠牧红着眼睛,咬着白森森的牙齿,看一看手臂上的那几缕青烟,浑身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怒气因为这一剑再度暴增。
他剧烈颤抖着慢慢将视线移到手中的这名女子,魔爪倏然一抓。
盂洁瑶一声闷哼,娇躯发出一片骨头碎裂的声音,秀眉紧紧皱起来,手中八尺长剑险些落地。
呯,杜忠牧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另一只魔爪也抓住她,两条黑乎乎的魔爪倏然暴涨,粗了两倍。
一声怒吼带着难闻的恶臭扑在盂洁瑶脸上,魔爪因为用力过度发出吱吱之声。
盂洁瑶秀眉紧锁,银牙紧咬,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吟,目中露出了绝望。
嘴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娇躯剧颤不止,似乎五脏六腑已经被捏成一团。
杜忠牧高高举起握在一起的双爪,狂吼着狠狠往地上砸落。
那瞬间感觉时间突然变慢了,秀目中清楚地映出这个熔铁洞的每一个角落。
像是临死前的回想一般,飞扬在四方院上空的鲜血再度浮现,那奋起反击的怒吼声再度在耳边响起。
十五年前和十五年后的一切,在她被牢牢抓着自己的魔爪砸到地面上之前飞速从眼前掠过。
最后,止于刚才听到的何离剑的那句话:“你可以不用出手,都交给我。”
这小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不过是玄武气境修为,但一转身却已经是魔武者,在没有羽武者的玄泰大陆上最强大的武者。
而她这十五年里除了将自己冰封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做,明明那仇恨和怒火这么强烈,但却到了她这里都没有得到任何发泄。
十天前也是何离剑击毙了金卸银,刚才也是郝雄章击毙了江中油。
而现在一旦离开这两个男人,十五年后再度回来的她,唯一做的事情竟然是像四方院那六千六百六十六人一样,死在五大恶人手里。
同样是重返铁水湖,五大恶人终于能将被金卸银刻意放走的她给杀了。
她就像是一只被五只恶猫抓住的可怜小白鼠,故意放走了最软弱最无力的她,等她以为自己变强了的时候,再嘲笑着将她按在爪子下。
但这一回不会再放她走了,因为已经玩够了。
她是那只就连恶猫都没有兴趣再玩的小白鼠。
倏地,一道金光从这个熔铁洞猛然炸开,将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魔爪震成一片灰烬。
杜忠牧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发现自己的双手不见的时候,突然听到泼的一声,一片鲜血迷糊了他的视线和狂怒。
刹那猛然惊醒,这大概是他一辈子中唯一清醒的一次,惊恐地瞪大眼睛:“不。”
晚了,在一声狼嚎中,他化作了一头三人高的魔物。
面对突破了玄武者的武者,不是玄武者也不是羽武者的武者,除了让他化身魔物,没有其他能赢的办法。
他的魔咒,被强制启动。
然而那条如水的身影比他还快。
在他还没化成魔物的那一瞬间,八尺闪电闪现出一片金光,化作一声惊雷再度在熔铁洞中猛然炸开。
他只看见自己的身体化成一片黑色的烟雾,那烟雾瞬间将他吞噬掉,除了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他已经死了。
呯,那条如水的身姿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在地上。
八尺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微微颤抖,渐渐平静下来。
剑身映着那张双目紧闭的秀脸,完美,冰冷,但却多了一份安详。
最终,她并不是那只可怜的小白鼠,她自己也亲手杀了一个仇人。
但她却再也没有站起来,纹丝不动躺在十五年后重回的熔铁洞中。
不过她的剑光,已经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