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中,那条人影让何离剑脸色冷下来。
从未见过鲜血的大公子无声落在他对面,似乎就连原本的夜风也变得有血腥味了。
何离剑冷笑。
甄途阳脸色变换不止,忽而拱手:“对不起。”
何离剑微微摇了一下头,并不说话,这件事已经够了。
甄途阳脸皮一抽,抱拳的双手僵硬着,慢慢放下手,负在身后:“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要好好对她。”
“什么?”何离剑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惊疑,目光依旧冰冷。
甄途阳忍着哆嗦,强迫自己将话艰难地说出来:“我知道,你是她选中的人,我以后不会再纠缠着她,祝她幸福,祝你幸福,今天是我失态了,希望你理解。”
脸色都变了,这个所谓的大公子还不明白郝癸霓的意思,那就算了,竟然进一步歪曲了她的意思。
他笑起来,笑得险些岔气,看着这个可怜的人,到底要多笨的人才能理解成这样:“我和她?”
甄途阳被针刺到心口一样,这“我和她”三个字比利剑还要伤人,原本这三个字是他和郝癸霓,现在却变成何离剑和郝癸霓。
他强忍着:“不错,我终于明白她的心意了,也知道她的心仪之人是谁,我会放手。”
“不。”何离剑赶紧打断了他,再让他说下去原本不关自己的事也要变成是自己的事了,片刻不能等他说完,对这个大公子的愚笨生出一丝怒气,“这跟我屁事都没有,我跟她说过的话连十句都不到。”
甄途阳摇头,好像不明白的是何离剑而不是自己:“天下没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我们一块长大的,我知道她说的心仪之人就是你,没有明说是顾虑到我的感受。”
何离剑无奈地摇头,就连没有爱恋过任何人的他都知道郝癸霓的意思,怎么这个笨蛋大公子这么蠢,“你叫她来,别把我扯进去,鬼理你们这些活在玄泰大陆之外的羽武之后的破事。”
甄途阳苦笑,不住摇头:“我不会再见她,这次来是专程请你原谅我今天的失态,你确实比我强,是天下人小看了普界门,是普界门太低调了,但从今往后无人再轻视普界门,我保证。”
“你……。”何离剑感觉自己在跟一头猪解释,完全无法解释清楚。
甄途阳直勾勾看着他,目光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未知神色,转过身看着脚下。脚边发出一声轻响,一块瓦片被他踩得裂开。碎片从圆形的屋顶掉落,从圆形的围墙上一掠而过,没入万丈深渊之中。
“至善楼。”他盯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思过以至善,自律以至善,唯有完美方能至善,她终于找到她的心仪之人,她心中的完美之人。原来一直是我一厢情愿,她只是将我当成大哥哥,我还不完美,所以我输给了你。”
何离剑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你这……。”
怎么听都不像是真正爱恋对方的人,而是将对方当成镜子,来看看自己够不够完美,不够完美就不是她的心仪之人。
还算完美,但是并非真正的完美,所以只能当她的一个大哥哥。
何离剑几乎要生出火气,故而让声音低一点,免得高了自己的火气都要冒出来:“你真的懂什么叫爱恋之情吗?”
真元派拥有堪称六大门派最完美的招式,连玄破苍穹都破不了。他拥有令人妒忌的条件,挺拔的身姿,无可挑剔的俊朗面孔,又是羽武之后,修为更是在这一代人仅次于郝雄章。
“只有完美的人才配得上她。”甄途阳喃喃道,仿佛没听见何离剑那句带着一丝怒气的责问。
如果不是何离剑的出现,对她来说他确实是最完美的人。
但何离剑一出现就将他比了下去,一招就破了他那完美的白虹袭日。
“你们在配种猪吗?”何离剑来火了,但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冷冷哼一声,目露鄙夷。
既然人人都认为玄武者已经不算人族,那么羽武之后的他们更加不算是人,不是人的话没有人的感情不是很好理解的吗,不懂爱恋之情那就不用怀疑了。
否则,这些羽武之后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干什么,一副我们跟你们所有人不一样的孤傲模样。
惨红的天地之间,晚风吹过,从至善楼边吹过,消失在那无底深渊之中。
这座孤零零的圆形大楼立于悬崖边上,满身是血红。
唯一一条连着它的路蜿蜒曲折,在血红的世界中慢慢上升,通往遥远的定威台,立于血红之中的定威台现在看过去是一个小黑点。
只要被关在这里,除了万丈深渊只有唯一的一条出路,但那条唯一的出路却是通往定威台的。
定威台也无时无刻不盯着它,将它与玄泰大陆任何一个地方完全隔离开来。哪怕是一只蚂蚁从这里逃出去了,也被定威台拍死。
阳光逐渐变暗,至善楼所在之处估计是玄泰之巅最低点,所以它比玄泰之巅任何地方都更快被黑暗吞没。
圆形大楼之下,夜风呼呼作响,黑漆漆的深渊伸手不见五指,下面藏着百头恶鬼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如果实在无法想明白呢?”甄途阳回头看他一眼,“为什么我没有你完美?”
何离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沉下脸来:“你要干什么?”
甄途阳苦笑,声音却是平静的,举目眺望东方:“失去她我就失去了一切,她是我的一切,我已经一无所有,包括生命。”
何离剑脸色大变,大喝一声纵身掠过去。
但甄途阳那挺拔的身影一闪,从至善楼圆形的屋顶上坠落,往那黑压压的无底深渊中坠落下去:“癸霓,永别了。”
一条人影一掠,贴着至善楼三层高的楼身迅疾落下,削瘦的身影在黑色的悬崖石壁上一闪而过,瞬间就追上了那条挺拔的身影,伸手将他一把捞住。
削瘦身影另一只手一挥,腰间一道寒光闪现,钉在峭壁上,峭壁被这柄长剑划出一道长长的火花,两条人影终于停住。
何离剑惊道:“你竟然要寻死。”
他一手紧紧抓着宁断裕遗留给自己的长剑,牢牢插在峭壁上,另一手抓着甄途阳的衣领,整个人悬空挂在峭壁上。
脚下就是那黑漆漆的万丈深渊,哪怕是玄武气境修为也看不出到底有多深,里面又有什么。
头上是热乎乎的晚风从至善楼上吹过,脚下却是从万丈深渊深处吹上来的阴寒冷风,令人心中战栗。
甄途阳此举事发突然,他抓到这个大公子的时候已经落下数十丈,悬挂在半空抬头看去根本看不见至善楼半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