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逸世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铁青,隐约猜测到了什么,那就是儿子曾经私下见过郝癸霓了。从儿子的只言片语不难推测,郝癸霓从一开始就不见人,证实了儿子的说法。
他看着远方的郝豪韧,沉声道:“郝兄,此人到底姓甚名谁?”
对着甄逸世那充满震惊和质问的目光,郝豪韧不避不让,因为他自己也是震惊无比。甄逸世从对方眼中看出来这确实是始料不及的,目中的质问慢慢退去。
六大门派千年亲密无间,昨天郝豪韧更是已经决定将郝癸霓许配给甄途阳,怎么会彼此轻易就相互怀疑呢。
破坏了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这个突如其来的外人,普界门的弟子。
“何离剑。”郝豪韧看着甄逸世,对对方理解自己感到感激。
“何离剑?”甄逸世和甄途阳同时念了一声,甄逸世满目惊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甄途阳则满目憎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原本令人难忘的玄泰会武一天之内高潮连连,快要结束的第一天竟然是如此沉闷压抑,震惊人心。
常永启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冷声道:“普界门什么时候收了弟子?虽然是一个让人敬佩的门派,但如此作为实在是太过张狂,不可原谅,玄极门尚且还救了他。”
段厚盛也忍不住发声,大家都坚信甄途阳与郝癸霓在一起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时间不久不远,两人已经长大成人,说不定明天就成了。
这是六大门派任何人都祝福的一对,任何人都期望他们在一起的一对,却让这个小子破坏了,修行再高的人也要动怒。
“哼,普界门,除了修炼速度天下最快,一无是处,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弟子。”段厚盛声音中藏不住浓浓的不满。
洪厉也怒声道:“混账,敬他三分他就进我三尺,真当我六大门派是怕了他,徒弟有过师父之责,师父失职门中有鬼,普界门,那诡异的功法尽是投机取巧的旁门左道,纵然修炼速度最快,也非正道。”
“既然不是正道,能容你在世间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忍耐,今天竟然如此狂妄,混账,实在张狂,眼里真当正道不存在吗。”
秦烈也皱着眉头,摇头不止:“先不说那小子如何欺骗了癸霓,单单是普界门那旁门左道的功法,若非是看他千年里尚存一丝正气,心系人族存亡,就已经足以让你我将之灭绝。”
“四方院赠予断流剑也并非是敬佩,而是若在魔族来袭的那一天,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希望,看来,旁门左道始终是旁门左道,终究成不了正道。”
郝雄章不住摇头,兀自喃喃道:“不,他绝非这种人,当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郝豪韧抬手示意众人冷静,目光却掩饰不住那一丝惊疑,何离剑的疯狂和野心至今清晰地印在他心上:“诸位冷静,普界门的功法确实神奇得近乎邪门,但没有证据证明那是邪道,没有证据证明那是旁门左道。”
“反而普界门是如今少有的心系人族存亡的门派,况且千年里门中一直是一位掌门一名弟子,并无扩大势力之意,诸位说它张狂未免太过分。”
一句话让这些愤怒的声音都慢慢静下来,这么说确实无法反驳,事实也确实如此。
郝豪韧长叹一口气,目光沉重,看着甄途阳:“是癸霓告诉你的吧,你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定然连人都没有见过。”
甄途阳没有任何动摇,目中的憎恨反而更加浓:“是,没有见过他,但见过了癸霓,见到癸霓已经不需要见他了,否则一见到他我就会忍不住自己。”
甄逸世从未见过儿子这么憎恨,这么愤怒,却仍旧逼迫自己强忍着。
这位老者双眼也气得一瞪,拱手道:“郝兄。”
郝豪韧忽而环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满是悲凉和忧虑,甚至有一点点绝望。
沉重的声音不高不低,稳稳地传出去,在每个人耳边响着,清清楚楚:“来自普界门弟子带来的恶讯,魔族已经重现玄泰大陆。”
六柱天坛刹那炸开。
郝雄章浑身一颤,终究还是说了。
不得不说,甄途阳和甄逸世已经无法安抚,必须只有真相才能让他们冷静下来。
他看着父亲黑白相间的须发在风中微微飘扬,苍老雄劲的声音在每个人耳中响起:“数月前收到来自仁武帮仁泽分舵舵主姚昙昇的请求,洁瑶奉命前往相助。”
“已经证实魔咒重现,有三人化为魔物,普界门弟子身受魔气侵蚀,洁瑶不得已将之带回玄极门救治,如今就在至善楼静养。”
“魔族千年后重现,却以躲在暗处操控心念不稳之人的方式来袭,已经确定五大恶人与之有关联,从十余年前开始五大恶人就一直暗中操控大小帮派,四处找寻天下四令,没有直接侵入我玄泰大陆,而是以找齐四令为先。”
“魔族,恐怕比我人族还要虚弱,暂时不必惊慌,但从今日起,视为两族已经再度开战。”
“天下四令,一旦齐聚则毁天灭地,能让魔族不费吹灰之力灭绝我人族,当务之急你我六大门派立即行动,阻止他们找齐四令,将之夺取过来。”
“但,务必记住,暗中行事,不能引起玄泰大陆一片慌乱,否则那正中了魔族的诡计,自古以来乱中易行事,玄泰大陆,必须保持现在的平静。”
“这就是普界门带来的消息,如今门主吴步观已经在两个月前开始追寻五大恶人,诸位,还要出言相恶吗?”
六柱天坛一片鸦雀无声,个个纷纷低下了头。
常永启面露惭愧,拱手致歉:“惭愧,常某竟然如此失态,真是惭愧。”
洪厉也满脸通红,不住拱手:“洪某真是该死,仅凭一己之见就出口责骂如此门派,该死。”
段厚盛和秦烈也都满脸羞愧,不住拱手:“实在是无脸见人,你我妄称六大门派,羽武之后,却无端端就出口相恶,丢人,丢人。”
唯独甄逸世瞪着眼睛看住甄途阳,他相信自己的儿子:“途阳,你怎么说?”
甄途阳冷道:“我可不相信普界门,尤其是那个臭小子,我一定要跟他一决高下,揭穿他的虚伪面目,除此之外没有让癸霓清醒的办法。”
郝豪韧目光微暗,沉吟良久。
何离剑那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嘿嘿笑声,那近乎反叛全世界憎恨全世界的野心,刻在他心上的刀疤一样,触手可及。
那一天郝癸霓确实在那间房中大闹一番,根本不像是何离剑在欺骗她什么。
不过甄途阳这么坚信是何离剑欺骗了她,肯定也不无道理。
心中猛然一凛,苍老的心脏在哆嗦:“那天癸霓对你不好,难道你因此憎恨癸霓,在老夫离开之后怀恨在心,欺骗了癸霓,想要害她吗?”
那天郝癸霓对那黑小子可是一点都不好。
何离剑那嘿嘿的低笑声再度在耳中响起,藏着无尽野心和憎恨的双眼又在脑海中浮现,他沉声吐出几个字:“明日(哔),你就与他一战吧。”
甄途阳一个哆嗦,咬着牙强忍激动,还有无尽的憎恨,抖着手抱拳:“多谢前辈。”
“爹。”郝雄章惊道。
郝豪韧沉声低道:“雄章,你认识途阳多久了?”
郝雄章颤声道:“从小到大。”
“那你认识何离剑多久了?”郝豪韧沉声道。
“一面。”郝雄章无法反驳。
看往甄途阳,那张被憎恨和愤怒改变的俊朗面孔,哪里是熟悉的甄途阳,而一切都是因为何离剑而起。
“但。”他仍旧不敢相信,回过头,“途阳也只是见过癸霓进而自行推测。”
郝豪韧冷道:“除了途阳,还有谁更了解癸霓?”
郝雄章这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无力地出了一口气,举目望向远方。
郝豪韧脸色极为难看:“不过拜入普界门数月,这点时间就连吴门主都无法确定一个人的人品,谁能担保一个人里里外外跟所见到的是一致的?况且亲生父母未知,出身成谜,自幼颠沛流离,心境早就变得憎恨世界,谁能担保他?”
郝雄章咬咬牙:“雄章会去看看他。”
郝豪韧摇头:“不,不准去,老夫也不去,明天就能知道了,明天之前去看他就是给他准备,老夫要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郝雄章目光黯淡,点点头,不愧是一个门派的掌门。
如郝豪韧所言,现在去看何离剑,并责问他反而让他警觉,变相提醒他我们要拆穿你的虚伪面目,明天就拆穿你一样,反而会让他有一晚的时间进行伪装的准备。
郝豪韧目光变换不止,若有若无自言自语一句话:“一切未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被自己的过去控制住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过去,明天就能知道了。”
原来他也没有一口咬定何离剑的为人,只是现在实在无法断定。一方是最信任的甄途阳亲自确定,一方是父子俩自己亲自确定,到底哪一方才是正确,根本无法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