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寻欢楼临江水而立,夏日游船画舫本该是幽州一大奇景,也因为这不景气的世道而衰落下来。现在除了命案,连愿意进入寻欢楼的人都少之又少。
江馥雪支开窗子,看着窗外一片黑寂,江水中倒映出几色灯光,忽明忽暗,怪异而落寞。花无百日红,连这个都是由如花般女子组成的寻欢楼也会在风中凋零,当真是造化弄人。
敲门声响起,小陶在门口道:“姑娘,世子唤你过去抚琴。”
江馥雪视线转而落到房间内侧的一角,昏暗的灯光中能隐约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黑暗中。他穿着夜行衣,身形挺拔,面容被黑色面罩挡住,只留下一双锐利的眸子,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男子。
“朱翘呢?”江馥雪看着男子扬声问道,门外小陶答道,“朱翘姐姐染了风寒不便见客,此刻正在休息。”
“知道了,我这就随你去。”说着她抬手关了窗子,不再看男子出门而去。
小陶嘟起嘴催促道:“姑娘这般慢,也不怕怠慢了贵客?”
江馥雪轻笑着不答话,嘱咐道:“风寒最忌吹风,过会儿你记得去看看朱翘窗户是否关严了,为她点上熏香,让她好好休息。”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青隐房门口,不等江馥雪开口就有人把房门打开了。
青隐穿着藏青色的长袍,外罩滚云绣文衣,白玉冠束发,更衬得面冠如玉,俊朗非凡。江馥雪见此眸中含笑,扶身行礼道:“拜见世子。”
她跟着青隐进了房间,眼观鼻鼻观心不多言。青隐就坐在榻上,言笑晏晏地打量着江馥雪。
只见她穿着月白的衣衫,藕荷色裙上没有多做坠饰。头戴纱帽,层层白纱垂下到让她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踏雾而来。
饶是江馥雪有着层层阻隔,也不禁为青隐打量的目光而面上发烫。她袖中的手掌出了层薄汗,忍不住问道:“世子为何这般看着我?”
青隐这才收回目光,道:“本侯以为姑娘送来梨花,是有事对本侯讲。”他唇角含笑,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一双眸子里深邃如夜,不见半点星光。
江馥雪那些女儿家的羞赧在青隐的话中尽数散去。她怎忘了?这不是那个护她爱她的师兄,而是北冥国的世子殿下。她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
师兄,我曾对你立下誓言,若有来生我必定倾尽一生还你一世情深。这一世,我定不负誓言。
“馥雪不得已,有一件事恳请世子相帮。”江馥雪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青隐心中疑惑,凝神细听。
“不好了,不好了!朱翘姑娘不见了!”
“来人啊!来人啊!”
朱翘?不该是江馥雪吗?青隐神色微变,他侧目看去,江馥雪层层纱幔下表情难以辨认,他一字一顿道:“我以为,姑娘会给本侯的案子雪中送炭。”
“馥雪是来请世子帮忙的。”江馥雪迎着青隐的目光回答道,“其余的,馥雪并不知情。”
青隐眉头蹙起,心中怒火翻滚,怒道:“朱翘在哪儿?”既然只是失踪,肯定还活着。他人尚且在寻欢楼,若这次有了防备还出事,他世子的名声还要得要不得了?
“枉你和朱翘姐妹情深,她现在不知所踪,你还有心情在本侯这儿卖关子!”青隐见江馥雪如此冷静,不禁开始怀疑前一日的女子被杀都是她导演的一出好戏了。
“世子不必激我,馥雪既然有事恳请世子相帮,自然不会空手而来。”说着江馥雪就在青隐面前跪下,行以大礼,言辞恳切道:“若世子肯答应相帮,幽州城失踪案,馥雪必定帮世子解疑答惑。”
“放肆!”青隐拍案而起,他曾几何时会被一个区区女子算计。心中怒火翻涌,身子便开始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本侯绝不受他人威胁!更不会助纣为虐!”
江馥雪一怔,心中百感交集。她本能地抬起头看向青隐,无声发问:你为何不信我?随即她反应过来,只得低下头再次道:“馥雪发誓,此事绝对无伤天理。只是如今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世子了。”
走投无路?呵,我看你一步步算得很好啊!从他踏入幽州城赠药方开始,就一步步引他上钩。青隐压制住咳嗽,沉声道:“你当真以为你不说便是无事?从你进来开始,你可曾见过殊言?”
孟殊言?江馥雪心中一慌,他不会真的对朱翘出手吧?也不知那个香囊对他是否有用?事关朱翘,这件事江馥雪赌不起。万一朱翘会为了那个男人……倘若现在全盘托出,便是谁也落不下好处。
“这……”江馥雪迟疑之下迅速起身,青隐察觉之时伸出手也只抓住她的纱帽,一用力便拽下,没能阻止她离开的步伐。
可恶!青隐在此时万分痛恨自己为了隐蔽查案只带了孟殊言出来,现在身边能用的人都没有。又不能这么任由江馥雪离开,他只能二话不说跟上江馥雪。
朱翘失踪,寻欢楼乱成一团,客人和姑娘们慌乱着逃窜,人潮涌动。这让青隐追江馥雪的路上多了不少阻碍,他一点点避开人群追着江馥雪,等再次追上江馥雪时两人已经离开了寻欢楼。江馥雪解开准备好的马车,翻身长了马车。
“江馥雪,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告诉你……”青隐话未说完就被江馥雪抓住胳膊拖上了马车,扔到马车内。
“事出有因,望世子见谅。”说着江馥雪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银针刺上青隐脖颈上,他顿时浑身发麻,再也动弹不得。
江馥雪将他安置好,便飞快抽动鞭子驾车终是赶在宵禁之前出城去了。她驾着马车一路向西,城郊之外更是一片荒凉。
朱翘,你可万万不能有事啊!约莫两炷香的时辰后,江馥雪眼前出现了一座荒凉破败的府邸,若不是顾忌车上青隐,她当真想就这么驾着车冲进去。她把马车停在门前,拿出银针解开青隐穴道,翻身下了马车。
孟殊言手执利剑径直刺向一名男子,拒男子不远的朱翘一个飞扑到男子身边,欲替他受下这一剑。
江馥雪吓得肝胆欲裂,尖叫道:“孟殊言!”
闻言孟殊言心中有了片刻迟疑,手中的剑终是偏了一寸,划着朱翘的胳膊而去。
“谁允许你命令我的属下!”青隐紧随其后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因为马车不适还有些苍白,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凝重。
“世子明鉴,这件事情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