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嬷嬷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害怕得不得了,浑身上下也没了半点劲,马上就要晕厥过去,可是如今太子在此,她们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也绝不敢对太子不敬。
萧婵道:“昨夜公公将我送来的时候,说知道我很快就会出去,所以已经帮我跟各位嬷嬷打好招呼了,只是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各位嬷嬷,还是要趁着这短短的一个早晨时间,想把我弄死?”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那些嬷嬷们面面相觑,一个都不敢吱声。
萧婵抬了抬下巴,厉声道:“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她们磕着头,头垂得愈发低了,萧婵见她们鸦雀无声,没有一个敢抬头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露出一抹冷漠的笑容,“很好,没有一个人说。”
她转而不再说话,好似在思忖什么,过了半晌说道:“听说过人彘吗?等到你们成为人彘以后,想活不能想死无门的时候,想说也说不成了。”
人彘,她们这些身处后宫的嬷嬷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一个个闻之色变,连声哀嚎,纷纷吐露真相,“萧美娣饶命,是沈良媛,是沈良媛一早就让她身边的丫头过来跟奴婢们打好了招呼,并且告诉奴婢们,说咱们最多只有一个早晨的时间,一定要尽快让萧美娣您……归西!”
沈婉卿的真话肯定不是这样,什么归西,这已经是尊敬的说法了。
萧婵扭头看着慕容琛,慕容琛阴鸷的眼眸中散发出一抹冷毒的光芒,“把这些嬷嬷全部看押起来,不许任何人来会见!”
说着便让人抬起轿子,离开永巷。
萧婵早就猜到会是沈婉卿下的命令了,在这后宫里,沈婉卿非常恨她,也只能想出这种这么明显的法子来弄死她。
只是一定要有人亲自来指证,才足以让人信服。
如果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办法扳倒沈婉卿,那么这一次,也许不能让沈婉卿没有出头之日,但是给她一个重创,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萧婵一直以来都是温厚的性子,从不主动出击去伤害别人,可是总有人想置她于死地。
有的人不想争,可是生活在一群豺狼虎豹之中,就不得不去争,否则就会成为它们口中的食物。
轿子慢慢地晃着,萧婵捂着嘴,看着慕容琛胸口淌出来的血,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慕容琛将手覆盖在萧婵的眼睛上,柔声道:“不要看。”
萧婵深深地闭上眼,她难以置信,“到底发生什么了?”
慕容琛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前方有不少轿子正往这边走来。
那些轿子走的很仓促,由于刚下过雨,地面上有些湿滑,太监们不得不比平常更加留心,生怕一不留神就颠了轿子里的主子,那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只见轿子里坐着的分别是太后和锦乐妃,听说太后自从服用了丹药以后,身子骨愈发好了,如今坐着轿子这样颠,竟然也能经受得住。
几顶轿子相会,纷纷停了下来。
太后心急如焚,搭着苏姑姑的手就下了轿子,匆匆忙忙地走到慕容琛这顶轿子旁边,道:“太子,你才刚回宫,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永巷也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锦乐妃生怕太后有什么闪失,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太后,然后扭头看着慕容琛,有些嗔怪地说道:“太子,你怎么能让太后如此为你费心呢?”
萧婵坐在轿子上,觉得两位长辈都这么站着,自己坐在慕容琛身边,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于是便下了轿子,朝着太后和锦乐妃下跪行礼。
太后和锦乐妃都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没再搭理她,萧婵的膝盖弯曲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岿然不动。
慕容琛神色不太好看,他唇色苍白,薄薄的唇中吐出几个字,“孙儿不孝,让皇祖母和锦乐妃担忧了。”
话音刚落,便提高了音调,“李福!”
福公公一听慕容琛叫自己的名字,连忙打了个千儿,守在慕容琛身边,“奴才在。”
慕容琛扭头看着他,语气不悦,“出来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不要打搅太后休息,怎么还是劳烦太后一大早便出寿康宫了?”
福公公深感委屈,还没说话,太后便道:“别怪他们了,是哀家自己起得早,听说了你昨天夜里受了伤,想去看看你的伤势,没想到东宫的下人们都说你不在,去了永巷!”
慕容琛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好似想咳嗽,萧婵瞧见了,想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可是转而见慕容琛神色淡然地松开手,“孙儿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皇祖母,您无需多虑。”
锦乐妃横了他一眼,“太后这是关心你,你也不要觉得不耐烦,你身为太子,怎么能去永巷这种地方呢?那地儿阴气多重,再说了,你现在身上有伤……”
这种话方才太后就已经说过了一遍了,慕容琛听得就觉得头疼,淡淡道:“儿臣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太后这才扭头看了一眼萧婵,拧着眉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萧婵身上脏兮兮的,可是依然难掩她的倾城之姿,也不怪慕容琛如此喜爱她,坊间又有慕容言为之倾倒的传闻,可见萧婵的确深得人心。
萧婵与太后一向还算合得来,以前慕容琛不宠萧婵的时候,她还会在慕容琛耳边提点提点,一定不要太过冷落了萧婵,可是现在,太后发现,慕容琛对萧婵的宠爱,似乎有些过了头。
太后道:“这次的事情,都是萧美娣一人的错。”
萧婵一怔,她抬着头,感觉自己腰都要僵了,也没有听见太后叫她起来,有些错愕地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见锦乐妃连忙帮她说话,“萧美娣也不知道太子会突然出现在永巷,怪不得她。”
太后轻哼一声,瞥了一眼锦乐妃,“就是你们一直护着她,原本哀家打算今天上午派人过来将萧美娣接出永巷,没想到太子手脚这么快!”
她前面那句话声音不算大,可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锦乐妃如今作为后宫中权力最高的妃子,被太后公然指责这么偏袒萧婵,也是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再多说什么。
倒是慕容琛,明显就要维护萧婵,他忙说道:“皇祖母,别说等您上午来接她了,若是孙儿晚了半刻钟,只怕婵儿就要死于非命了。”
太后蹙眉,虽然责怪慕容琛,但心底仍然是疼爱他的,有些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胡说,那永巷里难道藏着吃人的野兽?比上林苑的还可怕?”
一提到上林苑,萧婵立刻想起慕容琛要去猎捕雪豹的事情,心又揪了起来。
慕容琛无语,道:“有时候人心比野兽还可怕,”他扭头看了一眼李福,“一会儿把那几个嬷嬷送到寿康宫,由太后亲自来审问她们。”
太后不解地看着慕容琛,狐疑道:“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琛强忍着心中不适,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端坐着与太后聊了这么会儿天,“等一下皇祖母就知道了。”
锦乐妃这时候上前一步,扶着太后的一只手,微笑着说道:“太后,这一大清早的,您连早膳都没用,就来回跑,别累着了身子,再说了,李太医刚刚才给太子诊脉,虽说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李太医也嘱咐过了,要太子好好休息,咱们就先回去吧!”
太后有些烦闷地吁了两口气,看了看慕容琛,又看了看萧婵,只好说道:“好吧好吧,”她指着慕容琛,有些宠溺,又有些拿他别无他法,“你呀,老老实实在东宫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慕容琛眨了眨眼,竟然露出了一抹搞怪的笑容,“是,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和锦乐妃的轿子浩浩汤汤,终于也离开了这地方,出了永巷不远的这块地方门可罗雀,大约也是头一遭这么热闹,有一些路过的小太监们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宫里最大几位主子的容颜,最终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点点,随即便散了。
萧婵这才直起了腰,她一直屈膝,紫苏和楚楚便也跟着屈膝,两人也不管自己累不累,先扶着萧婵站直身子。
“上来。”慕容琛再一次把手伸过来,摊开放在萧婵眼前。
萧婵看着那一双手,从前看慕容琛的手,十分白皙,与自己的竟比较不出个谁更白出来,可是自从慕容琛出了一趟北漠回来,整个人身上多了一股硬朗的阳刚之气,手掌不如从前那么白,掌上的纹路依然清晰可见。
萧婵看着那错综复杂的掌纹,咬了咬唇,没有就着他的手,而是自己上了轿子。
轿子继续往东宫走去,萧婵刚一上来,慕容琛便忽然用手指一勾,四面的帷幕全部都掉了下去。
慕容琛头往萧婵身上一靠,便忍不住露出狰狞的表情来。
那一股腥味中夹杂着一些馨香,萧婵看着慕容琛腰上系着的香囊,依稀记得他没有系香囊的习惯,而且这香囊的味道如此重,一定是惜月绣了给他的,他平日不戴,今日却戴上,大约也是为了能够掩盖身上的这一股血腥味。
萧婵慌乱中捧起慕容琛的下巴,“伤得这样重,那李太医还说……”
慕容琛抓住她的手,“不这么说,四弟和你,都不会好过。”
萧婵心中一动,差点落泪,她知道李太医是慕容琛的心腹,从小到大,慕容琛的伤,不论是大伤还是小伤,都是由李太医一手治好的,他的身子,李太医再清楚不过了。